漆黑的天边吐出一抹鱼肚白，天色一点一点的变亮。
周柠许久没睡个好觉，躺在她身侧的娃娃似与她有心灵感应般，她心里舒展些，娃娃也不再红着脸哭闹。往前和张五在一处，张五的双手总不老实的钻进她衣裳、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来回游走，弄得她厌恶又不适。
偏生畏惧张五那壮如牛的力气，不敢反抗。
不过，不论她遭受怎样待遇，被张五怎样泄愤般的压在床榻折磨，她都不曾生过怨怼。说到底，是她对不住，是她先犯了错。
思及至此，烦忧没来由的涌上来，她长长叹气，身子往被子里缩缩，搂着娃娃又睡了一觉。
谁都没去打扰周柠，任由她一觉睡到中午。她从未睡到这般晚，心里愧疚自责得厉害，匆匆起床穿衣，抱着娃娃跟着侍婢寻到正厅，推开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对不住”。
屋内才吃过饭聚到一起的三人一滞，被来者莫名其妙的抱歉弄得晕头转向。只听周柠又道：“我不该起这么晚，当真是对不住。”
“没事的，姑娘，无非是睡个懒觉罢了。”时妤走到人跟前，轻声安抚。末了，问：“阿瑶的事儿你思忖得如何了？方才我们还在讲，若你不愿，便去求一求尚书大人，毕竟剖心头血疼得厉害，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周柠咬咬唇，没说话。
方槐序问：“你要回去吗？还是现在这儿歇着。”
“我……”周柠吞吞吐吐，眼睫垂着，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地面，蓦地，抬眼看着方槐序，似鼓起偌大勇气般，开口：“公子肯留我么？”
被瞧着的方二公子一怔，脑子一时没反应过这话里的意思。
“您若肯给我个容身之处，我自是不愿再回的，张五的样子您也瞧了，我回去，难免要落得一身毒打。”周柠说着，扑通跪下，任凭旁人如何拉，她都不肯起。她道：“我可以剖心头血，只求能寻得个住处。”
她不怨怼，却不想再忍受。
方槐序喜极而泣，边抹着眼角泪花边道：“只要你愿意剖心头血救阿瑶，你要什么，我都会想法子给你。无非是一住处，你先在府邸歇着，我吩咐人给你在郊外寻个院子，再赠些银两，保管你和娃娃能吃好住好。”
周柠眼睫一颤，连连道谢。
立在一旁瞧着的时妤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周柠和方槐序用心头血喂养七日，卿瑶醒来，她的任务完成，就可以领取婆娑叶的功德了。
转念又忍不住失落。
她此次下凡，一方面是功德，还有一方面，是想和子氿仙君多见几面。而今才在灯会见了一面，想到灯会，她心下一酸。
仙君旁边的姑娘……
和仙君真是般配啊。
正想着，额头被人用折扇敲了敲，她吃痛，捂住头，蹙眉看向身侧的仙尊：“怎的打我？”
“瞧你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想必又是在想些不该想的。”顾云川眼里噙着淡淡的笑，伸手朝人脸上轻轻捏了捏。
时妤撇嘴：“我哪有。”
“我把你捡来，留在身边养了这么些时日，你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出，你是在想萧子氿。”顾云川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放在身前来回扇着，“我同你讲了，他爱的不是你，你早些断了这份心思。”
时妤没吭声。
方槐序扶起周柠，走到二人跟前：“二位仙者，我们何时开始剖心头血？”
顾云川淡淡开口：“随时。”
末了，又道：“剖心头血需连着七日，一日都断不得，你俩商议商议，定个时间，免得中途被什么事儿耽搁，还得重新开始。”
方槐序点头，“多谢仙者。我和周柠商讨后，再告知您。”正说着，忽的有一侍婢匆匆忙忙跑来，附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一惊，难以置信的问：“此话当真？”见侍婢点头，他紧紧皱眉，拱手走到一位仙者跟前。
“卿芝芝来了，她想见见您，此刻正在府邸偏院的花丛等着您。”他说。
顾云川轻笑一声，把手里的折扇扔给一旁的小麻雀，眸底闪过一抹玩味：“我倒是想看看，她见我，是所为何事。”
偏院。
花丛。
卿芝芝一袭粉色衣裙，手里捏着一把团扇，头微低，不知想起什么，面上泛起一抹红晕。抬眸瞥见徐徐走来的公子后，笑意压着眼角眉梢，她笑得眉眼弯弯，扭着腰肢走去，快走到时，故作不慎摔到的样子，朝前扑去。
顾云川不吃她这一套，敏捷的侧身躲过，使得粉衣姑娘扑了个空。
卿芝芝咬咬唇，娇嗔瞪去，边揉着脚踝边哎哟叫着。
顾云川蹙眉：“你找我，就是为了演这么一出戏？”
“林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我是真扭到了脚。”被戳穿心思的卿芝芝面色一红，佯装脚腕疼、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顾云川身前，“你做的事情，还有你的心意，我都知晓了，公子还何须这般遮遮掩掩？”
顾云川挑眉：“心意？”
“秦笙笙惹到了我，所以你才会对她做出那般事。虽说她昏倒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那天看见，你从她房间里出来，我就猜到是你做的。”卿芝芝笑意更浓，话语是娇软语调，“你这么做，可不就是为了我么？”
顾云川后退一步，与人拉开距离。
他揉揉发痛的眉心，“你误会了。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我夫人还在等着我。”
说到“夫人”二字，他特地加重了音。
卿芝芝气急的跺跺脚，追上去拉住男子的胳膊：“林公子！我身为个姑娘，都直截了当的对你挑明了心意，你还藏着掖着作甚？你分明就是喜欢我！”
顾云川觉得卿芝芝脑子有病。
他将人推开，“你的心意我一点儿也不稀罕，我有夫人，我很爱她。”
“至于你，莫说喜欢，连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你的魂魄强站着卿瑶的身子不肯归还，光是此举，就令我十分厌恶，瞧都不想再多瞧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