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笙笙(1 / 1)

姑娘脸上沁着血的一道伤口,变成了浅浅的棕色划痕。血止住了,伤势也轻了。

医官走去瞧了瞧:“伤的不重,不放心的话,可以涂些药膏。”

若他晚会儿到,怕是伤口自己就愈合住了。

“好在林夫人躲得及时,只被碎片轻轻的剐蹭住。否则——”围在时妤身旁,盯着瞧的一位紫衣姑娘,蹙着眉啧啧两声,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

卿芝芝觉得奇怪。

分明……

流血了。

她特地去瞧了一眼,用“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来形容都不为过。

更怪的,莫过于大家的反应很平淡。

好似伤口原本就是这般轻。

她怔怔的愣在原地,目送着众人一批接着一批的离开亭子,直到李子翀推了她一下,她方回过神,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投去茫然的目光。

齐飞疑惑的问:“芝芝,你在想什么呢?我俩唤你好几次,你都好似没听见一般。”

“没事。”她摇头,顿了顿,撑起伞,“我去一趟客房。你俩别跟着了。”

欲要跟着一起的齐飞和李子翀听了后半句,不大情愿的收回要迈出的前脚,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初春府内的主客房共五间,用来招待贵客或是好友,其余的是偏客房,位落偏殿。

即便方槐序不是丞相府的二公子,亦是会在主客房内歇脚。

卿芝芝深谙这一点。

五间客房坐落于同一处院子,门大多开着,扫去一眼,不难寻到方槐序的身影。

果不其然,林公子、林夫人,和方槐序待在一起。

门半开着,她走进,抬手往门上轻叩两下,不等屋内人言语,自顾自的从宽大的门缝里进去,“哎呀”一声,收起伞,迈着小碎步、扭着腰肢走去,勾头看着时妤的脸。

“皇子妃下手忒不知轻重了些,怎的能往人脸上划呢?”卿芝芝心不在焉的担忧一句,心思全在愈来愈浅的疤痕上。

时妤道:“无妨,她并非有意。”

飞来横祸,怪就怪在她倒霉,恰巧路过,与皇子妃无冤无仇,却也被伤到,见了血光。

“卿姑娘,我……”时妤抬眸望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措辞,索性改口,“我们有话要同你商议。”

在“我们”二字上,格外加强了音。

她朝几人扫视一眼,微抿着唇,眸子闪亮,和人对视上,便重重点着头,一副功成身退、完成任务的神情。

卿芝芝不怕方槐序。

但道长和林公子二人的眼神,总是带着能够穿透一切的锋利感。她心慌,僵硬的扯出一个笑:“何事?”

“如今正宴即将开始,不如咱们先出去……”

她说着,折返到门口。

有熟识的人在场,站到她身侧,她安心些。

“哐!”

一阵扑面而来的风将门紧紧关上,和风里袭裹的凉意撞了个满怀的卿芝芝打了个寒颤。

藏于袖口的手抓了抓袖角,强压下不安,定定盯着屋内的人。

“四皇子府上若是有人突然失踪,没了踪影,传出去,难免会闹得难堪。”卿芝芝缓缓出声,唇上的笑意未及眼底,“你们特地把我寻来,必是不想毁了宴席,顾及些皇子颜面。”

她暗自笃定,她能毫发无损的出去。

“人不会失踪。”

厉临渊双手环胸,搭在左臂上的右手,手指一下两下的敲打着。听了他的话,淡黄衣衫的姑娘面上多了几分镇定,下一瞬,好不容易筑起的围墙顷刻坍塌,慌张不已——

“魂魄会。”

方槐序走上前:“你同我说过,你来自另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具身体。”

“二公子,你莫不是跳冰湖,跳糊涂了。”卿芝芝稍稍惊讶,“我不曾说过这些。”

方槐序语气坚定:“你有。”

卿芝芝有。

她记得。

方槐序跟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同她讲述往日的种种情深,偶尔还掉几滴懦弱的眼泪,她瞧着心烦,鄙夷,凭借着一股冲动劲儿,把实情大差不差的告知出去。

方槐序当她是说胡话。

半个字都不信。

却也消停些。

时间越久,对她的执念、情感越浅。

“两年前发了高烧,说了不少胡话,你怎的还信了?”她讪讪笑着,试图将二公子散乱的、垂在鬓角旁的碎发挽到耳后,手刚抬起,就被人打到一旁:“你不是阿瑶。”

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难怪总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日她多么希望方槐序停止纠缠,信她的话,而今她就有多希望,方槐序莫要轻信她当初的话。

一直沉默的子衿徐徐开口:“我能送你回去。”

“回、回哪儿?”卿芝芝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她观察着诸位的表情,心里只道瞒不过去,索性放声大笑:“我不回,你们能如何?魂不离体,我不舍弃这具身子,你们如何把我赶出?利用些低劣的道术、法术?”

“哈哈!别逗了,这两年里,我每时每刻都在修炼,加固魂体合一,除非我死了——当然,我死,她也会死。”扑腾在角落里的透明蛾子并不起眼,她进屋许久,才注意到。

只要他们想要卿瑶活着。

她,就有足够的筹码去威胁。

“看到这是什么了吗?”卿芝芝卷起袖子,露出小臂内侧、靠近胳膊肘的位置,上面印着一个浅蓝和深绿两色混合的图案。

这个颜色,时妤在判官那儿瞧见过。

“阿瑶的魂。”

她蹙眉。

疑惑的盯着,此时飞到方槐序肩上的透明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