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眉的身份一旦被确定,紧接而来的便是王家的庆贺筵席。琅琊王氏与晋阳王氏已经多年没有交集,甚至两家出仕的子弟各为其主,过招的次数都比把酒言欢的筵席次数要多的多。
上一次两族见面,还是在南朝出使的时候。这一次王眉却以避战祸的由头进入晋阳王氏,自是少不了一通嘲笑。不过,世家子弟即使是嘲笑,也不会说得让双方难堪。只不过谈玄的风气,终究还是从南朝传到了北朝。
王眉在筵席上只是推脱,却激起了王氏子弟的不满,甚至有人当面诘问,王眉是否看不上晋阳王氏,所以才一再托词。最终,王眉不得不应承三日后,与众位王氏子弟在太庙谈玄。
而这三日的妥协,自然就换回了不止王氏一家,还连带上了北齐的其他士族小郎届时也会前来观看。蒙篆看着自家依旧步伐稳健前行的女郎,心下不由奇怪:
“阿眉,你为何要答应他们谈玄的要求?这样一来,岂不是将你在晋阳王氏的行踪暴露了?”
“阿篆,即使我们闭门不出,我在晋阳王氏的消息也会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遍北朝每一个士族。今日不得不说,我也是失算,在众位同族面前,若是我一味谦让推脱,恐怕就连晋阳王氏族长也会对我不满。”
王眉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入暂时属于她的小院。这是族长亲自拨的一处,离王氏祖居不远的独门独院。算是给予客居客人最高等的礼遇。这庭院后面便是王氏的族学,族学之后便是一处方圆五里的花园。
其位置不可谓不好,但是离掌管族内一应大事的长房,却有着不远的距离。仅凭这住处,王眉便能看出王家族长对自己的防备。毕竟琅琊王氏虽然族出同源,却在三百年前便有了自己的族谱,已经自立了门户。
如今客居于此,族长也给了她应有的礼遇。按道理来讲,这一处庭院也是极其周到了。
一方面看出自己还在读书的年纪,族学又在近侧,其鼓励向学之意已经异常明显,另一方面给自己一个独立清净的院落,房舍俨然也是为自己长远居住打算,以免自己添加自己的人手时候不方便。
王眉进入正房,蒙篆便也告辞,自回厢房去安置了。王眉并没有什么行装,修者都会配备一个储物的器皿,王眉之前在断魂君那里又搜罗了足够多,是以她和蒙篆两人不过只有掩人耳目的一些衣物盘缠。
真正有价值的,两人自是都已经贴身放在了储物袋中。此时王眉便拿出一块暖玉,手中黑白亮光闪过,这暖玉竟然变得柔软异常,王眉取过放在自己的眼睛上,顿时一股暖流舒缓地流过她眼周经络,使得她舒服地喟叹出声。
这是她得当初炼体的小石头启发,最近研究出来的方便自己生活的一些小法术。想到法术,王眉不觉将自己的五感范围放大,顿时,这太原王家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声音竟然同一时间传进了王眉的耳中。
激得她一个激灵,便从仰卧变作了正坐。压了压被各种声音惊吓的心神,王
眉决定还是一点一点地扩张范围比较好。
于是,调整好了状态之后的王眉,进一步开始分辨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是哪些人。今日在筵席上,王眉一一识得了家族内部的人员。这一代的晋阳王氏,真正的嫡枝不过只有五房。长房也是传承一脉,家主王承。
其他的四房皆有人在高齐为官。晋阳王氏的产业更是涉及盐铁等行业,可谓是位高权重。如今的齐国皇帝高烈颇有雄心,即位两年来,在战事方面也颇有建树。
即使身为南人,王眉也不得不承认,这高烈和宇文冒两人控制下的北方两国要比如今的梁朝多了更多的生机和机会。而王眉如今能够利用的,便是无论高烈还是宇文冒都是鲜卑后裔的身份。
当初魏太武帝拓拔仇曾经灭佛,如今作为其鲜卑后人,想要说动高列和宇文冒应该不难。更何况,当初灭佛的主张又是崔氏族人倡导,按照王眉所想,她若是能够将晋阳王氏也一并说动,说不得,将这在北方刚刚开始兴起的佛宗连根拔起便不是做梦。
想到这里,她的听觉范围越发像大房王承的方向扩去。这一路上,自是不少淫词艳语被她筛除,最终还真的让她在大房的一处偏房内听到了几句疑似计谋的言论:
“若晴,你说这琅琊王氏的小郎来咱们晋阳,真的是为了避战祸?”略带疑惑的男声问道。
“想必至少有一半的原因,你看他那副身娇体弱的模样。甚至还不若我娘家的妹子来的硬朗,这样的身板怎么能在战时生存下来?更何况,陛下如今也正打算挥师南下,萧家那一家子打得热闹,连宇文冒现在也都磨刀霍霍了,我们齐国怎么可能放着这块肥肉不咬一口?”
出乎意料的,回答男人的竟是一个女声。女声用慵慵懒懒的强调,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之后十年甚至十五年内可能发展出的战局。那男声显然也颇为赞同:
“若晴,我的好人儿。你若不是生为女儿身,恐怕这郑家家主的位置,还轮不到你哥哥来做。”
“呵……家主之位有什么好觊觎的?”女声却颇为倨傲地冷笑一声,“我想要的,便是和你长长久久的一起逍遥到老!这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我们尝一尝便好了,真要为这些贱民劳心劳力,我还真是不情愿呢!”
那男声似乎被女子这声音逗笑,随即又似乎很是疑惑:“若晴,你说可以带我飞升成仙修道炼丹的那位道长,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亲眼见过那位一道金光闪过,人便消失不见的!而且我师尊也说了,那位的师承,可是元始天尊呢!那是道家最大最厉害的神仙了,你可不要妄议!也不要妄图去调查啊!否则真人怪罪下来,我们谁都吃罪不起的!万一真人动怒,我们两家的家族根基恐怕都难保!”
女人一说起这位道长,语调一改之前的慵懒不屑,反而带了几分认真谨慎。说到最后,甚至还带了惧怕的颤腔。
然而躺在床榻上的王眉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