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眉左手抬起,一块灰色的碎片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碎片的形状呈菱形,在一片血红炙热的背景之中,就像是从之前的洞府内随便掉下的一颗顽石一般。
可是这灰扑扑的石块出现,对面的九纹上人神色便是一变,看着对面那个面容冷峻的小姑,她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却被噎在了喉间,这个灰扑扑的灵魂碎片,连自己的心魔都没有见过,是她第一次灵魂穿越的时候带过来的,可是,怎么会出现在王眉的受伤?
王眉的凤眼里满是愤怒,却带着异常的坚定。也许这就是她人格中的另外一面?她必须要面对的,那个踟蹰不定,满腔仇恨却又懦弱难以前行的自己?
“放下!”
一声爆呵从九纹上人的口中传出,震得他们所在的识海空间都带了几分颤抖。脚下的血海溅起更大的浪花,打在王眉的护照上,留下斑驳的血印。
这些血印褪去又涌上,仿佛是一幕又一幕的往事,一点一点地向王眉聚拢,又一点一点的散去,不知怎的,王眉手里握着这一块灰色的碎片,心中想的,却是那个妖娆妩媚的风云歌,以及暴戾很倔的葫芦界主。
她们一个原本是妖修,一个却只是人世间最平凡的帝王妻,但是最终,却被命运用尽了各种方法绑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对面的九纹上人的经历却更加特别,这令王眉不自觉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低问出声:
“我看到首座之前的那些记忆,难道,首座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到这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吗?“
王眉的声音里不自觉地便带了上位者对于后来者的询问,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从最开始被迫吸收了风云歌,后来又将葫芦界主纳入幽精,而如今,她内心里虽然依旧抗拒着吸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却已经对这件事没有了抗拒的行为。
“自然是我气运深厚,得天道独钟。”
九纹上人扬了扬下巴,语调虽然依旧骄傲,但是看着王眉略带悲悯的眉目,心底却不由开始打鼓,难道不是这样?难道对面的这个小辈知道什么内情?!
王眉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个心情,复杂得有些难辨,她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那个女声:“代吾守疆……”
又仿佛再次被那古音召唤:“北去,北去……”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心的悲悯,到底是对对面一无所知的九纹上人,还是对似乎无力对抗命运的自己,她似乎正在一条她自己不知道,原本也不愿走的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不论是怅惘还是感慨,王眉现在都必须将九纹制服,她需要给一直照顾她的霓裳上人,以及寄望着她继承阵峰传承的九清九曲两位首座一个交代——对于玄丠门,王眉一直心存感激。
“那么,你便抱着这样的想法,好好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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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王眉不再多说,她手指翻飞,隐藏在她皮肤下的图腾骤然亮起,青绿色的图腾伴随这一轮明月,骤然浮现在了她的紫色的盔甲之外,那颗灰色的石头碎片,就在九纹上人呲目欲裂的狂吼中,如同雪水遇到骄阳一般,融入了她袖甲上的一块绿纹之中。
这样的变化,是九纹上人两世为人都没有想过的发展。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王眉,下一刻,在九纹上人眼中,她的识海就如同她上一世里被打碎的穿衣镜,一片一片开始掉落,每一片镜片中都发射出她惊愕的表情。
而很快,她连惊愕的表情都再看不见,就按照她自己能够感觉到的,她的身体开始发热,最先消失的,是她的腿脚,没有疼痛,然而就这样变成了一束光芒,这束光的尽头,便是王眉的右臂。
准确的说,是王眉右臂上的一片硕大的藤叶,来不及看被盔甲覆盖着的,王眉的脸色,九纹上人被一股大力束缚着,整个都被吸进了那片藤叶,最后看到的,便是一双冷凝的眼。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为什么能够?!”
九纹上人站在一片星空之中,这空旷的星空里,天空只有是三个颗星辰,且大都数都没有被点亮,她站在这片空旷的黑暗里,本能地开始叫嚣。她也曾是,跺一跺脚便能够令修者界地龙翻个身的大能,然而她此时却觉得,自己像个手无寸铁的幼婴。
“这里是我的识海,不要担心,这里并非你最终的归宿,你要去的,是一处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命名的地界。”
熟悉的声音令九纹上人消声,她到现在都没明白,上一刻,她还在想着要如何将王眉置于死地,甚至是如何令对方痛苦的消失在这世界上,为什么这一刻,她便成了对方的阶下囚。
而且,听对方的话语,她的身份不止是阶下囚,而是让对方可以任意处置的鱼肉。她还没有想明白,一架分成三层,二十四组的编钟便出现在了眼前,而在它的对面,同样构成的石磬亦骤然出现。
王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边是我的第六世了,虎面,巴蛇,打开幽精界,送她过去。”她的话一完,九纹上人的对面,钟磬之间的空间便开始扭曲,最终竟然凭空出现了一卷龙吸水,九纹上人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这龙吸水一卷而入。
在王眉不知藏于何处的幽精界,原本空余的六个位置中,一个身着短衣短裤,面上很是平静,甚至带了继续懦弱的女子被骤然点亮,而她的出现,也令她一旁的另外两个女子侧目,只是她们一声都没有发出,便又闭上了眼睛。
只有九纹上人被困在这为她量身制作的模子里,一动也不能动,她想喊想叫,却没有一声发出,而她心底的咒骂却一点不落的传进了王眉的神识。
“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与她们二人同样是我的转生,虽然我不愿意承认,可是似乎,我从接受了星斗传承的一刻起,便也已经不由己,如今,你可还有什么愿望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