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是燕幕城在多年侠旅生涯中,用一身的伤痕换来的,他绝不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就产生了轻视之心。
必要的礼仪还是要的,对方毕竟是个女子。自己至少要说个“请”字吧。
燕幕城提剑拱手,这“请”字还没有说出口,一条鞭子就已经扫向他的面门,向他来“请个安”,燕幕城一惊一笑,这又是毁容的节奏,这女子为什么总爱打人的脸呢,是不是因为自己笑得太好看?
燕幕城剑尖一挑,将鞭子挡过之后,直接点向女子的手背,对使鞭子的这种擅长远距离的对手,他一向采用近战贴身过去,让对方发挥不了长鞭的优势。
女子向后步子一滑,躲过一剑,同时拉开距离,她早已看穿燕幕城的意图,一鞭扫向燕幕城的脚踝,燕幕城双足点地,腾空而起,不料这一招竟是虚招,他人刚在空中,这鞭子向上一抖,毒蛇一样缠住了他飞扬的右小腿。
裤腿上一阵刺痛。
他这才发现,原来鞭子上竟然有细密的小铁钩,燕幕城惊出一身冷汗,真没想到对方鞭子虚实的转化如此流畅,这恐怕是自己遇到的最强用鞭高手。
所幸钩子上并没有毒,看来这女子并并非是个狠辣之辈。
燕幕城没有刻意挣脱鞭子的缠绕,而是身子前倾,左腿顺势踢向女子的左肩,女子如果不撤回鞭子,就必然被踢中。
然而令燕幕城大吃一惊的是,对方竟然不闪不避,也不收鞭,“嘭”一声硬生生挨了自己一脚,同时她咬牙一个飞踢,正中燕幕城的肚子!
燕幕城目瞪口呆,从来没想到一个女子居然也会采用两败俱伤的打法,简直比男人还要疯。而且即使穿着裙子,那抬腿踢人的动作依旧是那么一气呵成,自己今天莫不是真的遇见妖怪了?
他闷哼一声,也是了得,接着这一脚之势,迅速摆脱了鞭子的束缚,然后来个懒驴打滚,退出了一丈之外。
燕幕城慢慢站直身体,不是该哭还是该笑,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女人,是够让他喝上一壶的。
女子也停住脚步,并没有乘胜追击,燕幕城那一脚其实也踢得不轻,原本燕幕城是想踢她脸的,不过最终改为肩膀,如此美丽的女人被如果被踢成大花脸,燕幕城估计要内疚一辈子。
女子揉着肩冷笑道:“还有两下。”
“谢谢姑娘夸奖。”燕幕城一笑。
这一笑肚子和腿都痛了起来,说是两败俱伤,可是明显是自己吃亏更多一点,看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现在回商队正好可以赶上一顿中午。
燕幕城不经意添了舔舌头。
这一幕让那女子眼神更冷,她显然误会了燕幕城舌尖上的含义。
只见燕幕城突然把剑“呛”一声插在地面,而把剑鞘举在手中,女子眉头一皱,“你想用剑鞘跟我打?”
燕幕城点点头,“这样我就可以放开手脚了,你毕竟是个女人。”
燕幕城说话时的表情和话语以及手中的剑鞘,这无意中产生的蔑视,一下子刺激了女子的神经,她面沉入水,厉喝一声,鞭子向剑一样直刺燕幕城的心脏,看来她是动了真怒了。
燕幕城若被击中,不死也落个残废。这刹那间,燕幕城将鞘横身一挡,不料又是虚招,女子突然将鞭子疯狂地卷动起来,无数个圈圈向燕幕城连绵递进!
这圆圈大如车轮小如菜盘,变化莫测令燕幕城防不胜防,在没有找到破解方法之前,他只有用手中的剑鞘格挡,节节败退,远远看上去一个男人被女人逼得如此狼狈不堪,连一旁观战的马儿红虎仿佛都羞愧得低下了头。
女子冷笑变为戏谑,她这一招来自父亲的真传,一招得势,就一环扣一环,压得对方喘不过气来,不退尚能苦苦支撑,一退兵败如山,根本无法逆转。
就在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之时,燕幕城已经退无可退,除非他想变成一条鱼,因为他再退一步就会掉进湖里。
而女子的眼神分明是想看看水中的燕幕城是何等狼狈模样,她手中带钩子的鞭圈越转越迅疾。
就在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燕幕城隐忍已久的左手突然动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准度,牢牢抓住了鞭尖,刹那间所有的圆圈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随之消失的还有女子脸上的笑容。
就在她一愣之间,燕幕城的剑鞘已经敲在她的手背上,她痛哼一声。手一松,整个鞭子救被燕幕城扬手夺了过去。
天地间一切动作都安静下来。
燕幕城举起鞭子在空中抖出
一个漂亮的鞭花,笑道:“我可以走了么?”
女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表情很凝重,好像到现在都搞不清燕幕城是怎么能做到用手捏住鞭子的。
不过奇怪的是,她脸上的表情渐渐转为兴奋,好像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同级别的对手,脸上既是羞恼又带着一点喜悦。
燕幕城哈哈大笑,一只手把玩着鞭子,一只手重新去牵起马车的缰绳。他的动作很慢,提防女子在背后偷袭。
所以,并没有把鞭子还给那女子的意思,他这一举动,对女子来说显然是有些失礼,但是自己也是无奈之举,他现在急着赶路,胜负已分。他不想让对方过多纠缠。拿了你的长鞭,看你还有什么招?燕幕城心中暗暗得意。
女子呆呆看着他,突然笑了。
这笑声让燕幕城有个不好的预感,就在他还没任何反应前,那女子一路小碎步奔跑,突然一个箭步跳到了红虎背上。
当燕幕城急忙扑上去时,她早已大笑着打马远去,远远抛下一句话:“我在大月氏等你,什么时候把这车书给我什么时候把马给你,记住还有我的鞭子。”
我的红虎——
燕幕城咬着牙发足狂奔,可是那女子骑得实在太快,任凭燕幕城像一只蓝色的大鸟,他也连个马尾巴都没摸到。
而且看得出对方的骑术,并不在自己之下,红虎是自己的爱马,若有陌生人骑它,一定会嘶吼着把他给甩下来,可这女子一上马身,它却表现得那么配合,这说明女子天生就有一种让马亲近的魅力,难道她和赵钦一样也是在马场长大的?
燕幕城一脸沮丧。
他望着消失在地平线的女人和自己的爱马,在原地站了好长时间。
“红虎”对他的意义早就超越了坐骑的感念,这么多年来的风风雨,他早已把马当成了自己心爱的朋友。
自从出道以来,燕幕城还从来没有让红虎离开过自己。仅此一别,不是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眼睁睁看见老友被一个神秘的女人强拉了过去。
就像被割了一块心头肉!
唯一让他安慰的是,今天幸不辱命,把这一辆满载班茹父女两代人希望的马车找了回去。另外那女子说,让自己去大月氏找她,大月氏正好靠近大苑,也算是顺路,这说明自己还是有希望找回自己的爱马,想到这里又振奋起来。
……
又一个黄昏,又起了沙尘暴。
商队住地,好像就在风眼上,两次沙尘暴的袭击,让众人苦不堪言,这东家到底要让他们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多久?就为了一个人人得而厌之的马屁精,还有一车根本赚不了前的书简吗?
人心是肉做的,而肉在恶劣的环境中,会起化学变化的。
等沙尘暴停息之后。
有数十个护卫集体到总管巴图尔跟前诉苦,让他再次向东家进言,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巴图尔又直接把大家意见告诉了马努老爹和少东家。
但是这一老一少的态度很坚决,除去到敦煌一路的消耗,商队的给养还能维持半个月,也就是说,他们还可以留在这里吃半个月的沙子。
当这个消息下达之后,这些护卫粗大汉们立刻炸开了锅,燕幕城这小子是宝!大家都是草了!东家如此偏心,老子不干了,有的真的是想甩手就走!
对此巴图尔表现很淡定,现在要走可以走,但是走之前必须把那支付了一半酬金吐出来,否则自己的铁拳伺候。
这一招很灵,这酬金他们大半都已经花去了,哪里拿得出来?只好乖乖闭上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巴图尔近2米的巨人身高,都知道他虽然也有怨言,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绝对牢牢站在马努老爹身后,谁胆敢跟东家捣乱,就要看看他的皮是不是比大像还厚。
于是,众人既然不能把怨恨发在东家和巴图尔身上,那么燕幕城就是最理想的出气筒,他们对燕幕城的咒骂又突破了历史新高,这个马屁精,为了讨好东家夫人,故意去追那辆装满书的马车,结果连累大家天天喝西方风还有西北沙。
这个杀千刀的,死在外头最好!
……
当一众护卫正在帐篷里对燕幕城开批斗大会时,前方一阵人声喧哗,有人大叫:“回来啦,那个马屁精回来了。”
大家纷纷跑出帐篷,引颈眺望。
果然在一片金色夕阳的映照下,在褐色戈壁和昏黄天色的交界线,一辆孤独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还真是这个杀千刀的马屁精赶着马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