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沅嘉就打算往侯府去。不过在那之前,她先走了一趟书馆,把唐家人回京后的一些情况告诉了秦桑。
秦桑闻言愣了愣,声音有些发紧,“他们回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沅嘉本以为她已经得知了,顿了顿才道:“前日夜里到的,他们如今住在驿站里,父皇应是会召见他们。”
秦桑扯了扯嘴角,心头的一点疑惑就这么被解开了。
难怪昨夜的沈季言,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他应该是已经和父亲他们见了面,而父亲并没有要见自己的意思……
“多谢殿下告知我这些。”秦桑掩去眼里的一点落寞,扬唇笑了,“我如今已不是唐家女,知道他们已经平安回京就够了。”
赵沅嘉看出她还是伤心的,“他们才刚回来两日,可能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呐。也许等宫里召见过了,他们就会来寻你的。”
秦桑抬起眼,望着空中的一点虚无,“也许吧。”
只是,她却是不敢期待的……
赵沅嘉从书馆出来就坐上马车径直去了永平侯府。她本想先去正堂给外祖母请个安的,可外祖母那儿正在待客,她便先去找了外祖父。
前院书房里,除了永平侯,沈季言这个大忙人居然也在。
赵沅嘉在他黑沉如水的脸上看了两眼,笑着问:“小舅舅,这是怎么了?有人踩你尾巴啦?”
沈季言还没说话,永平侯就嘲讽的嗤了一声,“没出息呗!人一回京,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献殷勤。忙活了一通,人家都不领情。这不热脸贴了冷屁股,丢人啊!我沈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玩意儿。”
沈季言的脸色更差了,往常那种万事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傲劲儿也没了,看上去蔫头耷脑的。
赵沅嘉听出外祖父说的冷屁股应是唐家人,有些好奇地打听,“唐家现在还有哪些人?他们怎么住到驿站去了?”
小舅舅在修缮唐家祖宅上可是半点没含糊,花了不少银子请人赶工,虽然有些地方还没完全弄好,但主要的几个院子都能住人了。
永平侯又哼了哼,不轻不重踹了沈季言一脚,“问你话呢?他们家的情况你这上赶着的人最清楚了,赶紧说给阿沅知道。”
沈季言被他爹冷嘲热讽了一个早上,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开口道:“唐老大人的儿子唐绥之和两个孙子都还活着。”
“长孙唐玉霄在流放地成了家,不过妻子几年前已经过世,两人有一个六岁的儿子;小孙子唐寒英二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赵沅嘉点点头,“小舅舅应是与他们见过面了,他们没有提起秦桑吗?”
沈季言咬着后槽牙,“没有!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她,不然谁理唐家盐家的?本以为唐家人回来肯定想见秦桑的,结果他们却很冷淡,只有弟弟唐寒英关心了两句。”
“真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人!”沈季言的眼里一片愤愤,“秦桑沦落到教坊也是被家族所累,又不是她自己想去那种地方的。他们是她的亲人,怎么就不能多体谅她一些?”
“行了!”永平侯睨了他一眼,砰的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别人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真以为唐知贺被平反就万事大吉了吗?
唐家毕竟和定国公府是姻亲,他们现在刚回京,还摸不清龙椅上那位是什么态度,这个时候和秦桑划清界限也未尝不是在保护她。
沈季言刚冒出了点火星子就被他爹给灭了,讪讪地住了嘴。
永平侯看着这个死心眼儿的小儿子就觉得头疼,又踹了他一脚泄愤,“我警告你,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要讨好谁老子可以不管你,但绝不能丢了沈家的脸,不然有你好看!”
“滚吧!”
沈季言觑了一眼在旁边稳稳坐着的赵沅嘉,只觉得自己在外甥女面前再也不会有长辈的威严了。爹也是的,怎么也不给他留点面子?
但他自知理亏,不敢和他爹叫板,只好夹着尾巴走了。
沈季言离开后,赵沅嘉就把前日唐家在城外遭遇黑衣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外祖父怎么看?”
永平侯笑着看了她一眼,“陆阔已经和我说过了。”
顿了顿,他又道:“那群黑衣人来去无影,身手不凡,想来不是等闲之辈,又故弄玄虚想要把唐家人伪装成意外落山身亡,如此遮遮掩掩的行事作风,多半是那一位的手笔。”
赵沅嘉也赞同,不过她还有疑问,“他想要制造意外,为什么不选在偏远的地方,而是快到京城了才动手?”
永平侯的目光闪了闪,“也许他并没有把唐家人放在眼里,千里迢迢派人去灭口太大动干戈了,犯不着。等人快到京城了再出手,万一不成功,他也没有损失。”
也有可能是皇帝的人在途中并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边州那地方,离肃王的封地可不远。”他喃喃了一句。
赵沅嘉:“外祖父的意思是……”
永平侯摇了摇头,“我只是随口说说。唐家人可能就是运气好吧。那一位毕竟还要脸,不敢明面上闹得太难看,意外什么的也不是随手就能伪装得天衣无缝的。”
他端着杯子呷了口茶,问:“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赵沅嘉面色微红,支吾了一下就把自己和陆阔已经“私定终身”的事说了出来。
永平侯倒是没多少惊讶,毕竟这个外孙女喜欢陆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外祖父,你不会反对吧?”赵沅嘉有点小紧张。
永平侯没有急着开口,问了个问题,“陆阔出身寒门,背后没有家族帮衬,家底财产什么的更是谈不上。你的那些姐姐们哪个不是嫁的豪门勋贵,背后势力同气连枝,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
“不后悔。”赵沅嘉回答得斩钉截铁。
永平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既然是你自己选的,外祖父也没什么可说的,只盼着你们俩平安顺遂、白头到老。他孤苦半生,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外祖父?”赵沅嘉听出点不对劲。
永平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长长叹息了一声,“关于他的身世,你心里可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