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殿下的评价很精准(1 / 1)

深夜的大理寺狱中弥漫着一股绝望而腐烂的气息。更深夜静,从牢房深处传来的凄厉悲鸣和哭嚎声显得尤为刺耳。

狱卒们却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微黄的灯盏晃了晃,一个阴影突然笼罩在了头顶。半睡半醒的牢头陡然一惊,连忙睁开了眼睛,声音有些不悦,“江小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江松憨厚一笑,连忙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拿着的篮子,“我们大人惦记着诸位的辛苦,特意让我准备了些酒菜来犒劳大家。”

牢头的神情霎时就缓和了,“陆大人也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有什么辛不辛苦的?”

江松一边把还冒着热气的大鱼大肉摆出来,一边嘴甜的说着些好听的话,直把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哄得眉开眼笑。

说完,他又给每人手中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牢头掂了掂,约莫着里面是个五两的银锭,态度就更好了,立马就跟江松勾肩搭背起来,“江小哥,劳烦你回去转告陆大人,我们都记着他的情。”

既然这个寒门出身的状元郎这么会做人,他们以后多为他行点方便又有何不可?若是哪个犯人想招供了,他们立马就去通风报信,让陆大人得了这个功劳。

“那就多谢哥哥们了。”

江松深深作了一揖,又连忙给他们的酒杯斟满了酒,没一会儿,大家都吃喝笑闹成了一片,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沿着幽暗的走廊往牢房深处去了。

赵沅嘉和秦桑跟在陆阔身后慢慢地挪动脚步,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直到门口微黄的灯光再也透不过来,就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了。

空气中传来的阵阵恶臭让赵沅嘉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小心。”陆阔突然停了下来。

赵沅嘉顿住,听到了吱吱吱的声音和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

大概是老鼠。

赵沅嘉可不想踩到什么不该踩到的,连忙从衣袖里摸出一颗夜明珠,“这点亮光,没事吧?”

陆阔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了,只是之后他便更加留意脚下的情况,遇到有积水或者其他什么脏东西也会提醒身后的人避让。

大理寺的牢房比赵沅嘉想象中要大得多,格局也不是方方正正的,七拐八拐,每一个方向都连着各种狭窄阴暗的走廊,跟迷宫似的。

若不是有人领着,她肯定是要迷路的。

走了差不多小半刻钟,陆阔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秦桑一眼,“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先送殿下去暗房。”

所谓暗房,就是毗邻审讯室的小房间。

提审犯人的事一般都由专门的问官去做,像陆阔这种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很少会亲自讯问,多数时候都只是坐在暗房里旁听监督。

赵沅嘉就着夜明珠的亮光观察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在北面的墙上看到了一个镂空的花窗,通过此处,便能把旁边的审讯室一览无余。

“犯人不会看到这边的屋子吗?”她问。

陆阔:“放心,审讯室的房间要比暗房这边低很多,我们能够平视的窗户,在那边却是高于头顶五尺,他能看见有窗,却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赵沅嘉点了点头,有些新奇的往审讯室看了过去。

须臾,她就看到陆阔拖着一个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把他锁在了铁柱子上。然后没多久,秦桑就走了进去。

“听说你要见我?”她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一阵诡异的笑声过后,赵沅嘉看到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抬起了脑袋,直勾勾地盯着秦桑,眼神异常热切,好似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唐傲凌,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成亲了会是什么样?”

许文翰的嗓子粗砺的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听着怪难受的。

“没有。”秦桑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许文翰脸上的笑意霎时就僵了,气急败坏道:“你撒谎!你沦落到教坊后难道就不怀念以前的生活?难道就不曾幻想嫁给我会过上什么琴瑟和鸣的日子?”

“你一定还记得吧,你十二岁那年,我送你的那支梅花钗,那可是我亲手做的,你收到的时候笑得眼睛都弯了,还说一定会好好珍惜。”

“你后来还送了我一个亲手做的荷包作为回礼,那上面绣着你独创的六瓣梅。你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希望我来年的春闱能够金榜题名。”

“傲凌,傲凌!梅花傲雪凌霜、冰清玉洁,我一直都把这个荷包当成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许文翰。”秦桑厌恶地蹙着眉,出声打断了他,“你要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她可不是来听他叙旧的。

许文翰怔怔地盯着她,眉头紧皱,似乎理解不了她为什么会如此心如止水,难道过往的一切对她不是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吗?

“凌儿,我已是将死之人,你就不要与我赌气了。”许文翰很快就自洽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我。你如何能忘得了我呢?我们从小就定亲,我可是你这辈子唯一能称得上夫君的男人。”

赵沅嘉翻了个白眼,“真是普信男。”

“何为普信男?”陆阔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

赵沅嘉吓了一跳,一边扶着心口一边解释,“就是普普通通却自我感觉异常良好、没有自知之明的的男的。”

陆阔微微颔首,“殿下的评价很精准。”

许文翰哪里来的脸觉得秦桑就该惦记他一辈子?

秦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想到他手上也许真的有能帮唐家翻案的证据,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许文翰,我和你之间的事早已是过眼云烟,如今说那些还有什么意思?”

他所谓的“定情信物”不过是她画了花样子让婢女绣的。至于他送的那个木簪子,雕工拙劣,她随手就扔到匣子里了,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她那时不过才十二三岁,虽然和这人也算青梅竹马,却根本没半点男女之情,更谈不上刻骨铭心、念念不忘了。

这些年来,她根本就想不起这个人,要不是他偶尔出来咒骂她两句,她早就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

可许文翰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被命运捉弄的万般无奈,只觉得她和自己同病相怜,不禁悲从中来。

“凌儿,我后悔了,我那时就不该听父亲的做了那样的糊涂事!害了唐家,害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