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院。
院里院外装点着红色宫灯,透过茜色薄窗纱照进屋内,淡淡的红色微光落在地上,寂静夜里显出两分诡异。
红木雕花大床边,一个小丫鬟,双眼紧闭,头像鸡啄米似不停点着,手里的蒲扇,已经掉落在床边。
床边矮柜上,青花缠枝香炉内,燃着安神香,缭缭绕绕的,香气似兰非兰,很好闻,点点微风吹过,轻烟便飘向海棠色纱帐。
大床上的老夫人杜氏,眉头紧蹙,满脸大汗,呼吸急促,嘴巴微张着。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苍老手背青筋直暴,满脸惊恐,看样子像是在噩梦中痛苦挣扎。
确实是一场恐怖异常的梦。
梦里年幼的陆馨怡,行至京城外一处山脚下,山上树林里窜出一群眼冒绿光的恶狼,张着嘴嘶吼,露锋利牙齿,向陆馨怡扑过去。
小馨怡惊恐地奔逃着,哭喊着叫着娘亲,接着惨叫连连,被几只狼争相撕咬着....,最后留下满地血迹,一堆白骨和头颅,双眼睁的老大,露极其恐怖神情,死不瞑目......
突然画面转换,林老夫人、林如月,在痛哭在控诉着,摇晃着她的身体,质问着为何没有信守承诺好好照顾馨怡......
杜氏拼命试图解释,哭着恳求着,希望他们能原谅自己的疏忽,可是两人依然愤怒地指责她忘恩负义,说从此断情绝义,然后绝尘飘然离去,杜氏试图去追上他们,可是脚似被某物缠住了,怎么也抬不起来,不停挣扎着,呼喊着,匍匐在地,眼睁睁看着两人含恨远去…...
杜氏猛地睁眼四处望着,似乎在找寻什么,就着外边射进来的淡淡的红色微光,看清屋内熟悉的摆设,还有那安神香点点闪烁亮点,一缕缭绕的香气,慢慢回过神来,吐了口浊气,坐起身来,浑身衣衫浸透,黏在身上,整个人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杜氏斜靠在床上,回想着刚刚的梦境,馨怡临死时凄惨地叫娘亲的声音,饿狼噬咬撕扯的咔咔声,馨怡死不瞑目的模样,林老夫人、安康伯夫人质问声,还有那决然离去的身影.......不停地回放着。
“馨怡,馨怡…...祖母.....”杜氏喃喃出声,突然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床边小丫鬟闻声,猛地直起身,睡眼惺忪的望着杜氏,急忙捡起蒲扇轻轻的打了起来。
“老夫人醒了,可要喝口水?”
“不用了。”杜氏疲惫地挥挥手,不再说话,继续靠坐在床头,缓缓地闭上眼睛。
——
次日清晨。
秋水院。
“大胆毛贼,这是我们府里的杏子,不准偷!”晓荷怒气冲冲叱骂声,惊醒了屋内安睡的陆馨怡。这丫头,真是在庄子野惯了,真要叫吕嬷嬷好好教教规矩了,陆馨怡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缓缓坐起身来。
“胡说!我是在我们世子府里摘的,怎么算是偷!”一个公鸭嗓的声音响起。
“这杏树明明是长在我们侯府的!不问自取,就是偷!”晓荷义愤填膺的喊道。
听这声音,陆馨怡不难想象晓荷叉着腰,跳着脚的小模样。轻笑出声,一扫刚刚被吵醒的些许不快。
“树干长在你们侯府,可是枝长在我们世子府,树干是你们的,树枝是我们的!树枝上的杏子自然是我们的了。”少年嬉笑着狡辩道。
“你这个不讲理的死猴子!看我不打死你!”晓荷吵不过,带着哭音喊道。接着见一声哎呦,应该是晓荷扔了东西砸过去了,这晓荷,一言不合就动手,不太好吧。邻里间可不好闹得太难看不是。打坏了可不好,陆馨怡赶紧起身想出去看看。
“嘿,没打着!讲不出道理就动手,小丫头这么粗鲁可不好。小心将来嫁不出去。噜噜噜…。”少年声音再次响起,嬉笑着逗弄晓荷。陆馨怡安下心来,慢慢地穿衣整理着。
晓荷气的哇哇叫喊着,“晓桐姐姐,晓白姐姐,小姐,这贼猴子欺负我,偷我们院子的杏子,快帮我教训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陆馨怡懒洋洋走到门前,倚在门边,笑意浓浓地看着墙边跳着脚喊人的小身影。刚刚想开口叫回晓荷,这点事哪里值得这么计较。
就听一声永生难忘、让她天天恨得咬牙的男声响起来。
“小猴子,给我滚回来。”这声音冷冷淡淡,似清泉水,听者沁凉入骨。
听着那个“滚”字,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陆馨怡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好啊,梦中那个让自己滚的臭男人的声音!他竟然就在一墙之隔的世子府里!实在太意外了!
她还让田叔在那处山洞外守着,这么多日子也不见男人回去取东西。她都有些怀疑这男人也许被杀手追上,一个不敌给挂了呢,却原来他近在咫尺!
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隔壁陷入一片寂静,这厢晓荷甚是得意的喊道,“哈哈哈,小毛猴,看你还偷不偷!看你主子打不打你板子!下次再敢偷我家杏子,看我们小姐也会拔光你的猴子毛,剥下你的猴子皮!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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