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冉此生没有这么难为情过。

因着他特殊的身份和境遇，

他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过，更别说，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与自己心仪的女子卿卿我我。

他私下里都没得到过这样正儿八经的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却是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感受。

他心里惶恐，又急切的期盼。

向来在手下面前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他，如今却在音姝面前怂了下来。

这让他以后在黑羽阁如何继续立威？

思及此，卓冉在音姝嗔怪的眼神中，温声说道：

“好！你等我一下。”

转过身后，卓冉立刻换了一副凌厉之色，将周遭的人都严厉地扫视一通，

就连那些看热闹的佃农都未曾放过。

周遭一行看热闹的人，本来还想看看这音庄主的男人长什么样。

如今可算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龙章凤姿，高大，威猛。

但眼神却有些骇人！着实是看起来不好相与。

果不其然，那音庄主的男人将他们扫视了一通之后。

便对着他身后的七八个黑衣人手下厉声吩咐道：

“黑羽，听令！即刻让不相干人等全部转过身去。

半柱香内，谁也不许动。

否则，就卸了他胳膊！”

七八个黑衣人一脸懵，赤峰有些忐忑的问道：

“属下惶恐，敢问主子，哪些是相干的人？”

卓冉瞪向赤峰，觉得赤峰有些不中用了。

当即咬牙切齿的说道：

“相干之人，便是我和我的身后之人。”

赤峰会意，立刻转身差人办事去了。

身后的音姝，嘴上的笑容快要憋不住。

卓冉这行径，倒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

正想对卓冉说‘算了吧，我逗你玩呢，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但她显然低估了黑羽阁这群黑衣人的办事能力。

不过几十息的时间，周遭的一众婆子、护院、伙计、佃农，村里闲逛的村民，

全部被那群黑衣人厉声制服：

“都给我转过身去！半柱香内，谁敢随意转身，小心让你们胳膊脱臼！”

一众人等纷纷惊慌地转过身去。

音姝已然无地自容！

她双手捂住脸！手掌之下的那张脸，此时又羞又恼又好笑。

她期待了如此之久的缱绻重逢，

她想如画本子里那般，在众人的欢呼和祝福声中，与心仪之人紧紧相拥。

结果，变成了在众人惊悚的背影下，在周遭人唏嘘不已的鄙夷声中，

即将完成一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拥抱，且这拥抱，还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苍天啊！

这世上竟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音姝觉得自己先前下的决定，有些太草率了。

待众人都已转过身去。

卓冉这才放心的转过身。

看到双手捂脸的音姝，他不知道该不该，先把音姝的手拿开。

是以鼓起勇气，就势将捂脸的音姝囫囵拥入了怀中。

这一刻，两人的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燃烧。

各自的心防，

在对方若有似无的攻势之下，一点一点的溃败，瓦解。

直至融为一体。

音姝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小鹿乱撞的感觉。

仿佛，她之前从未历经男女之事，到这一刻才情窦初开。

而卓冉，是实实在在的未经男女之事，与音姝心贴心拥抱的这一瞬，

他只感觉，他的灵魂都在音姝的心墙上飞檐走壁。

“你的伤口处，还疼吗？”

卓冉故意压低的声音，传入音姝的耳畔。

这声音，与刚刚厉声吩咐黑衣人的声音截然不同。

音姝摇头，声音从指缝中溜出：

“不疼了，已经痊愈了。”

卓冉又问：“我说我想对你负责，你现在相信了吗？”

音姝嗯了一声。

“有些话，不便写在信里。待我功成，我想娶你，你可同意？”

音姝沉默：……………

她从没想过要嫁人，即便是此刻的卓冉，也不足以让她下这个决心。

卓冉会意，补充道：

“其实，我也不一定有机会能娶到你。

我任务艰险，又受制于人，连见你一面都要筹谋许久………

既不能暴露我自己，更不能暴露了你。

能亲口告诉你我的决心，你能知晓我的心意和担当就足矣。

音姝，无需在我面前，伪装任何。

你同意也好，你不同意也好。

别担心，你永远都是你。”

藏匿在音姝手掌里的笑容开始变得苦涩。

她如今的惬意生活，有一大半都得益于卓冉在她身后无声的守护。

似乎，痛苦和恐慌，都被卓冉帮她尽数吞没了。

卓冉在负重前行。

他心怀家国抱负，心系家族荣辱、保全妹妹，如今还要保全她音姝。

音姝摊开手，顺势圈住了卓冉的脖子。

长长的睫羽微垂，像被什么浸湿过一般。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卓冉还没有尝试过亲吻，故而不知道，此时还能干嘛。

当音姝说话的热气扑打在他下巴和脖颈的时候，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

音姝也没有要与他更亲密的打算，只是关切地问他：

“卓冉。”

“嗯。”

“如此操劳，你累吗？”

卓冉摇头，“没资格累。”

音姝点头，“卫夫子前几日教了我一句话：

‘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这句话，可以用来形容你现在的处境吗？”

卓冉不语，却将音姝搂得更紧。

只觉得，选择音姝，让他觉得很值得。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了许久。

没有亲吻，却让彼此都觉得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