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晓晨的话语下，苏哲的笑容瞬间凝固于面。
"叶兄，你刚才说什么？"
苏哲难以置信地问，仿佛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呢？他对刘辟的笔墨研究得如痴如醉。他请叶晓晨来，无非是想炫示一番：你有刘辟的，我也有。
对于一个书法狂热者，拥有一幅梦寐以求的佳作，那是极大的心灵享受。
"这幅书法是伪造的。"
叶晓晨平静地说。
"不可能，叶兄，你是嫉妒吧。"
苏哲摇头反驳。在书法鉴定上，他自认已是行家。
"唉，老苏，不是我要打击你，你的鉴赏力确实有些问题。"
叶晓晨淡然道。
苏哲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什么叫他的鉴赏力有问题！他立刻瞪眼道："那你告诉我，我鉴赏力哪里有问题了？"
对一个书法痴迷者，尤其是深入研究并自认有所成就的人来说，质疑他的鉴赏力，就是对他的能力的否定。苏哲正是这样的人。
两人因此争论不休，但在这方面，叶晓晨从未胜过。
"这么明显的瑕疵你都没看出，你读过明朝书法家刘康元的《小舒集》吗？里面有一篇《小纪》，提到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书房失火，‘綄纱露’受损，为了不让病中的父亲知晓，他凭记忆重写，以假乱真，竟瞒过了父亲。更有意思的是，刘康元的孙子刘聪传后来成为着名的书法伪造大师，历史有记载，他的伪造技艺是从刘康元那里学来的。当时的明皇对宋凯的书法痴迷，听说刘聪传有一幅宋凯的得意之作《千壶子》，便设法索要。刘聪传竟用所学伪造出《千壶子》，若非意外，恐怕就瞒过去了。后来，刘家因此被灭门……"
叶晓晨滔滔不绝。
"《小舒集》有这本书吗？"
苏哲愕然。
"你没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叶晓晨耸肩，其实他知道《小舒集》是传奇鉴定师传承的知识。至于这本书在哪里，他并不清楚。反正，肯定有这本书存在。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处破绽。老苏，你没看过《小舒集》，不知情尚可理解。但另一个重大破绽你竟没看出，这就说不过去了。"
叶晓晨叹气，痛心疾首地说。
苏哲愣住了。什么重大破绽，他怎么看出来？
如果不是叶晓晨言之凿凿，他只会认为叶晓晨在胡说八道。因为这幅“綄纱露”确曾落入刘康元之手。刘康元的孙子刘聪传也是声名显赫的伪造大师，据说他的书法仿造技艺出神入化，连真正的书法大家也分辨不出。
至今，这种仿造技术是如何做到的，无人知晓，随着刘家的灭门而失传。
"你看这个印章。"
叶晓晨指向书法左下角的大红印章。
"这个印章，我仔细研究过，绝对是刘辟的，不会有假。"
苏哲说。
"当然是刘辟的，他本身就是篆刻大师，一生共有十八枚印章，这是天河印。据刘辟遗留的泥书传记载，天河印在天印八年，在他前往扬州赴任的路上丢失。之后，他使用天冲印，此印与天河印同材雕成，阴阳对印，只有微小差别。而这幅‘綄纱露’，从时间上看，正是那时所作。我研究过刘辟的任职路线，天河印丢失在齐河一带，而‘綄纱露’在天莲湖所作，所以不可能盖上天河印章。但问题是，这幅书法盖的就是天河印章。原因很简单，天河印恰巧落在刘康元手中，阴差阳错就有了这幅几乎以假乱真的书法。"
叶晓晨解释。
苏哲浑身一震，连忙仔细查看那印章，确实是天河印，与天冲印有细微差别。
一直以来，关于“綄纱露”的印章，无人怀疑。毕竟刘辟换印频繁，只要印章对了，基本没问题。但现在看来，成了最大的问题。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我研究刘辟的书法已久，没想到疏忽这么大。"
苏哲苦笑。
"好了，恭喜你买到一幅复制品。"
叶晓晨开始煮茶。
"你还幸灾乐祸。"
苏哲瞪了叶晓晨一眼。
"我帮你鉴定，你应该感谢我。对了，这幅复制品你花了多少钱？"
叶晓晨好奇地问。
"问这个有意义吗？"
苏哲叹了口气。对他这种完美主义者来说，任何瑕疵都无法接受。尽管这书法不错，但毕竟不是刘辟的，是伪造的。
他不是心疼钱，而是强烈的失望。
"当然是退货。"
叶晓晨说。
"退不了，也不能退，因为卖家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这幅书法真假。"
苏哲道，"算了，就当花钱买教训吧。"
毕竟没人敢用复制品故意骗他，是他自己看走了眼。
"不过，叶兄，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不应该啊。"
苏哲突然惊讶。
以前怎么没见过你这么高水平？"呵呵，我们十几年没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十几年。不然，我的书法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叶晓晨淡笑道。
"也是，哎，你都进步了，我还在原地踏步。"
苏哲信了。
"对了，你现在水平这么高，不如我们再去参加那个私人拍卖会吧，或许能捡到不少漏。"
苏哲提议。
"那个私人拍卖会还没结束？"
叶晓晨惊讶。其实，他也收到过拍卖会的邀请，只是他不感兴趣，因为他对鉴定不在行。
现在不同了，他拥有传奇鉴定师的眼光和能力，去拍卖会，或许真能捡到不少漏。
"当然没结束，要持续一周，这是我们华中地区最着名的私人拍卖会。这些物品来源各异，连专业鉴定师都没把握鉴定，才会拿出来。如果能鉴定，一般不会拿出来，所以价格不会特别高。若是真品，那就赚大了。看走眼，也会亏不少，全靠眼光。"
苏哲说。
"呵呵，那我倒要见识一下了。"
叶晓晨摸着下巴说。
有传奇鉴定师的能力，如果不狠狠捡一次漏，那就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