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嫣没想到,他很快知晓了答案。
距离掌门媚媚仙,很任性的宣布新掌门将是自己的首席大弟子,南寥寥后的第五日,月不鸠长老亲自上门,将抱着瑶光和赳赳的段嫣,堵在了寂寥的小院里。
月不鸠看段嫣的眼神,复杂地让段嫣想跑。
合欢派三位长老,沧岐长老最好说话,花容子最为神秘,唯有月不鸠长老,最为可怕。
哪怕修为相仿,合欢派的各峰门的道君也不愿意对上月不鸠,在他们看来,这老小子蔫坏。
此时,这个蔫坏蔫坏的老小子,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注视着段嫣:
“段嫣,掌门要见你。”
月不鸠长老是最早一批知道,掌门和这个年轻人绯闻的人。
从最初的嗤之以鼻,到后来的将信将疑,再到现在的深信不疑。
他一边痛惜掌门的不争气,另一边又在暗中帮助掌门,破除艰难,得到他喜欢的小鲜肉。
【段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总结起来就是,月不鸠觉得合欢派掌门媚媚仙老牛吃嫩草,喜欢上了小自己一户口本还多的,小小小小嫩草,师侄段嫣。
“段嫣,本座警告你,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往外传,否则,元婴修士有太多办法,让一个筑基修士消失,甚至找个人取而代之,哪怕那个人是大名鼎鼎的倾城公子,你知道吗?”
他的笑容充满了恶劣,也隐隐透着关心。
不过月不鸠关心的对象却不是段嫣,而是他的师妹,合欢掌门媚媚仙。
段嫣低下头,道了一声“弟子遵命”。
月不鸠不仅仅警告了段嫣,还用一种相当诡异的眼神,警告了赳赳和段嫣怀里的瑶光,小动物的直觉都是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两只小动物缩在段嫣怀里瑟瑟发抖,很显然,是被吓坏了。
段嫣很快跟随月不鸠掌门,来到了合欢殿。
不知道是不是段嫣的错觉,此时的合欢殿,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隐隐透着浅浅的药味和不详的预兆。
“谁生病了?”
段嫣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月不鸠,月不鸠沉默,没有说话,直接带段嫣进入他从未踏足过的合欢殿另一个区域。
与气势恢宏的大殿相比,这个地方,更像是密室。
曲折复杂的通道,左拐右拐,哪怕是记性奇佳的修真者,也极为容易迷路。
段嫣一言不发地跟在月不鸠长老的后面,越向里面走,药味越是浓重。
最终,他们站在甬道的尽头,一间平淡无奇的房门外。
这间房,是再普通不过的合欢派风格设计,富丽堂皇,奢靡的让人亮瞎眼,可段嫣却有一种不敢踏足的感觉。
不用月不鸠长老吩咐什么,段嫣直接推开门。
“嘎吱”一声,木门开了,入目是合欢派的图腾云雨-阴阳八卦图屏风。
段嫣一下子愣在那里,让他矗立在原地的,淡然不会是一座普通的屏风。
他看的不是屏风,而是屏风后面,隐隐约约透着的人影。
他看到了五日前,在合欢殿前看到的,妩媚威严的掌门师伯。
那日,她一身红衣,威严夺目的让他们不敢直视,但现在……
她躺在狭窄的石榻上,周围跪着不少人,有些段嫣认识,有些段嫣不认识。
她是谁?
为什么会头发花白。
那个妩媚入骨,肆意率性的女人,为什么一夜之间苍老了。
“怎么回事……”段嫣觉得喉咙发紧,还不等他说完,眼泪却夺眶而出。
哭泣,对于段师姐状态的段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毕竟段师姐是个相当年轻的女修。
但是对于同样年轻,但换了一个性别的段师弟来说,夺眶而出的眼泪,就显得突兀了。
从段嫣踏足这个地方,月不鸠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段嫣眼眶红了,流了泪,方有了一丝宽慰的感觉——
我的掌门师妹,并不是单相思,这个年轻人,对掌门师妹,也是有情的。
【段嫣:纳尼?】
“段嫣……”
床上眉眼紧闭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向屏风的方向转头。
记忆中年轻的脸庞,如今变得苍老无比,但那双睿智的眼睛,却不曾因为容貌的苍老而变得浑浊。
“你来了?”
她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师伯。”
段嫣走过去,碰一下子跪在了女子的床头。
“师伯。”
他又重复了一句。
“我是不是变丑了。”
媚媚仙轻轻地问道。
“没有,师伯的美丽一如往昔。”段嫣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师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命数而已,不必惊慌,此为我命中劫数,逃不掉,躲不了,我都不怕,你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媚媚仙轻轻地说道。
说完,她抬头,看向与段嫣一样,或跪或站在自己床边的其他人。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单独和段嫣说话。”
媚媚仙抬手说道。
“是。”
屋子里的人鱼贯而出,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月不鸠。
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段嫣,和床榻上的师妹,莫名觉得有点难过。
而难过这种情绪,他已经数百年没有经历过了,就连得知荀老头死了的时候,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怕是等不到你师父出关了,本来掌门之位,我亦属你师父,亦希望百年之后,他将这个位置传位于你,寥寥虽然是个好孩子,但他的性格过于执拗,掌门之位,怕是难以服众,若有机会,你替我好好规劝他。”
媚媚仙声音嘶哑地说道。
“师伯……”段嫣也不知为什么,眼睛竟然刹不住一般,不断往下涌。
他知道,他难过的不仅仅是媚媚仙,还有无法挽回的失去的生命。
他有一种感觉,他的师伯,活不了了。
“你这孩子,心肠过软,做事又太讲原则,不像是我们合欢的弟子,倒像是哪个佛门的俗家弟子。”媚媚仙伸手,摸了摸段嫣的头发,“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你这哭的,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
“师伯……”
段嫣哽咽的不能自已。
“师伯这一辈子,爱过恨过,轰轰烈烈了几百年,我值了。”她看着段嫣,似想通过这张倾国倾城的脸,看到那个自己总也记不得模样的女师侄,可最终还是徒然。
“哎,大概是让你失望了,师伯始终记不得你女儿身的模样……”媚媚仙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师伯……”
那一日,媚媚仙和段嫣说了好多,她絮絮叨叨了很久,但没有一句话,是叮嘱或吩咐段嫣做什么事。
很久很久后,段嫣方知道,他的师伯媚媚仙,以生命为祭,逆天而行,为越国续了百年国运,至此修为停止,再无进阶的可能。
因为媚媚仙的祭祀,本该在十年后亡国的越国,硬生生地拖了百年之久。
媚媚仙说:
从此以后,合欢派欠越国皇室的纠葛,就此了结,你帮我派度过难关,我助你国,重获国运。
这笔帐,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