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车格外难打,温迎撑着伞站了一会,等待的时间里,裤腿已经被完全打湿。
她上了车,没来得及去擦拭,先给梁牧栖打了电话,没有人接听。
两遍之后,她切到消息软件,发了一条文字消息,告诉他自己正在去往医院。
司机从后视镜投来视线:“这么晚去医院,出了什么急事吗?”
“嗯。”温迎捋了捋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应了一声,“家里人生病了。”
司机又看了她一眼,递过来纸巾:“会没事的,现在医疗技术发达。”
温迎接过纸巾道谢,只胡乱擦了擦脸颊,就握在手里,反复地拿起手机,看时间,看是否有突然进来的消息,但是时间在分秒中流逝了,屏幕上却什么也没有。
医院终于到达,住院部在雨幕中亮起模糊的红灯,温迎跳下车,跑进大厅,深夜的电梯门前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按下楼层,数字迅速地上升,她还记得病房的门号,1607,迈出电梯,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在门口轻轻敲了敲,走过来开门的是一个疲惫不堪的中年人。
“你找谁?”像是从梦中突然被惊醒,他皱着眉,上下打量过来。
屋子里面亮着一盏昏暗的灯,温迎站在门前朝里看,床上躺着的人依旧看不清长相:“请问,梁牧栖在这里吗?”
“不认识。”那人咔哒一声关上门。
顾不上尴尬,温迎转身去找了护士,询问原住在1607的人的去向。
“1607的梁姓女士……前天夜里做了手术……”
离开护士站,又路过刚刚的病房门口,里面传来很低的说话声,陌生的声音,已经不再需要验证。
进了电梯,隔了好几秒钟,电梯没有动,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忘记按下楼层,医院大厅的灯光亮如白昼,雨还在下,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梁牧栖。
重新撑起那把伞,温迎朝雨幕里走了几步,她现在也说不上什么心情,震惊,悲伤,难过?或许都有,还有不值一提的失落。
但更多的是茫然,令人头脑空白的茫然。
还有两个小时天就要亮,她独自站在这里,说不清原因,也找不到目的地,经历一场只有她自己才知晓的,惊天动地又毫无声息的暴风雨。
有车亮着大灯,行驶过来,司机落下车窗,朝她喊:“姑娘,又是你啊?”
温迎迟钝地转过脸去,司机又问:“没事儿吧?要送你回去吗?”
没事了吗, 不知道,要回去哪,除了出租的房子,好像也想不出其他地方。
温迎收起伞,拉开车门上车,噼里啪啦的声音隔着车窗变小,她往外看,道路积水,变成空荡的汪洋,车辆是缓慢航行的船,载她一程,就驶向其他的岸。
“到了,先撑伞在再下车啊,雨这样大。”车辆停在小区门口,司机将雨刷调大,说,“真是怪了,那边有个人淋着雨走路。”
淋着雨在走路?像是感应到什么,温迎抬起头,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看去,被雨水晕染的黑夜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背影。
心脏突然高悬起来,她仓促地扫码,填充数字按下密码,在司机“哎!给多了!”的声音中推车门,跳下车。
给多了就给多了吧,大雨天接送两趟,辛苦了。温迎朝那道身影跑去,至于剩下的,就当做一个不信神明的人,最后微渺的祈愿吧。
梁牧栖,拜托让他以后多幸福些。
积水在脚下踏出水花,跑向他的过程需要多少步,温迎没有数清,冲到他面前,来不及平复呼吸:“下雨天为什么不打伞?”
那道身影忽然顿住,梁牧栖迟缓地抬眸,一秒钟,两秒钟,空白的神情慢慢变成了惊愕,仿佛没有料到,温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把伞被高高举起,遮挡在他身上,梁牧栖后知后觉,伸手抹了把脸,带下来一串湿淋淋的水珠。
“忘记带了。”他低声说,嗓音干涩。
忘记带了,可是雨水打在身上,又会察觉不到吗?温迎张了张口,可是面前的人垂着视线,浑身上下都被淋湿的场景,又让她心里蓦地一酸,传来细微的疼痛。
她不再问,抬手把伞拿得近一些,也举得更高,手指触碰到梁牧栖的肩膀,他终于动了动,伸出了手来:“我来拿吧。”
伞柄被他接过,握在手中,梁牧栖的手上也沾满水珠,身上的T恤完全湿透了,像是担心把温迎的衣服也打湿,他把伞往外倾斜了些。
温迎默不作声,拉住了他的手臂,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身体相贴,梁牧栖僵了一下,但是没有躲。
温迎也没有松手,掌心触碰的地方传来隐约的湿冷,又一次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出的门,一个人走了多久?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或许在这时,一切询问都是不必要的。他们沉默地走进单元门,走上楼梯。
梁牧栖开门,温迎拿着雨伞,站在他身后,门锁被旋开,他走进去,她也抬脚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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