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轩临走前,交代孩子们先别收拾院子,等刑警队的侯军带队侦查完现场,卫轩才打了水冲洗现场,血水顺着斜坡往地里流淌,看上去很壮观。
带来的搜查小组已经派出去了,都还没回来。
侯队长:“卫局,打扰你一下,听说你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你能把看到的听到的描述给我吗?”
卫轩就点点头:“我们家睡觉一般都晚,大概十一点我们才上床睡觉,刚睡的迷迷糊糊的,我听到了外头有动静,声音不大起初我没在意,但后来我闻到了血腥味,哪怕在睡梦中,闻到这种味道我都能立刻清醒,于是我打着电筒下了楼,就看见有个人骑在张凤身上,那个时候张凤已经中了刀,另外一刀快要扎下去的时候,我把手电筒扔了出去,那人受到惊吓马上就跑了。”
“那你觉得伤者跟逃走的贼有没有关系。”
“你认为他跟贼有关系?”卫轩敏锐的发现侯队长没有用“受害人”,而是用“伤者”称呼张凤。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信号。
“不排除黑吃黑的可能性,刚才我在附近转了一圈,这人是从你隔壁的屋顶上爬过来的,那小子就是住在隔壁,这人是从他家后院上的屋顶,他一个大活人在家里,有人从他家穿堂过,难道他会发现不了?”
这是个很关键的证据,如果张凤是同伙,这件事的定性就不一样了。
这是团伙作案,那已经满十四岁的张凤也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卫轩:“如果只是从这个角度出发,这样的判断是比较武断的,等人醒来再盘问一下,你们的搜查小组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侯队面色不善:“抓贼哪有这么好抓的,这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才您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追出去?”
说是这样说,但看了卫轩一眼,到底是退了好多年的老兵,体能耐力都不如以前,就算第一时间追出去,也未必能追上对方。
卫轩挑眉,话里面带着机锋:“当时有个人躺在血泊里,未知生死,您觉得抓贼更重要,还是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
“但卫局,就算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我能否救治伤者,不是在当时考虑的情况,我只知道躺在这里的是一条性命,在侯队长看来抓贼很重要,可是在我这里看来,救助伤者同样也很重要。”
侯队长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去看满地稀释掉的鲜血。
这小子,不死伤的也不会很轻。
冲了四五桶水了,那股味道还没散去。
“队长,赵江回来了。”
“卫局你早点休息,明早再收拾。”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有数。”
侯队走到外头,面上的鄙视再也掩盖不住:“真是廉颇老矣,当年卫轩也是个风云人物,谁能想到有今天,他要不是为了救这臭小子,明显能把这人当场抓住,不过也说不好,卫轩这几年沉迷温柔乡,还能有当年的豪情壮志?”
不过就是个王八蛋臭小子,这样的人命不值钱,没看到半个村子的人都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吗?
而且,说不定这臭小子还是个贼。
他是认得卫轩的,以前部队里搞技术是一把好手,体能上也不弱于谁,听说是为了妻子才转业的,别人想留在部队都留不下来,他却打了报告要转业,可见这人也不是个干大事的料。
侯队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没注意到旁边走过来了个女人,那人貌似无意的擦着侯队而过,却在靠近的时候伸了一下脚,侯队正在跟旁边的队员说话,压根没注意,一伸脚才发现不对,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
那女人笑着说:“小心啊大警官,当心扑街。”
侯军还想往前倒,让她拉了一下,重心没稳住,差点就扑在地上,他看向对方,见那人面色淡淡的,看着他的神情有种让人不舒服的傲慢。
这不是卫轩的老婆吗,背后说人家坏话,还被人老婆听到了。
闹腾了大半夜,柳绵绵是又累又清醒。
累是因为东奔西跑折腾的,醒也是东奔西跑给整清醒了,走进院子见卫轩还在抱着水桶冲地面,这会儿还能闻到味道,但地面上已经干净了,柳绵绵也睡不着,拿起扫院子的扫帚出来,帮着一起打扫院子。
“你不累吗?”卫轩问。
“也不累,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卫轩叹气:“他怀疑张凤是同谋,这两人内讧。”
柳绵绵:“证据呢?”
她刚才是跟着去了医院的,张凤的情况很不好,刀口很深,而且当时刺穿他的刀一进一出,都带来了伤害,张凤现在还在手术室,都不一定能马上醒来,柳绵绵交了医药费,又等了会儿,听说手术要做很长时间,只能先回来了。
“证据就是这人是从张凤家大门口进去的,从后排那层房子爬上了屋顶,而张凤今天才回到家,他一个大活人在家,如果不是同谋,对方进去了为什么没有在张凤家里惊动他,还有张凤一回来,咱们家就遭了贼了,这事儿也有蹊跷。”
“那你相信张凤是贼?”
“我不能说相信他,也不能说不信他,但目前的证据对他真的不利。”
有人听到卫家的这群孩子跟张凤有冲突,也不排除报复作案的可能性。
加上侯队在村里走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就已经下结论,张凤就是这次团伙偷盗的那个“盗”,连他亲叔叔都说,这小子从小就偷东西,大到家里的粮食,小到地里的蔬菜瓜果,就没有他看到了不拿的。
张凤婶婶半夜都没睡,歪着一张嘴一直在咧咧:“这小子根子歪得很,从小就不干正事,他爹张老三你知道吧,之前因为打架斗殴判了十年又跑了的,这样的亲爹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出来。”
口若悬河的吐槽了半天张凤,还有村民在旁边听,一边听一般附和对方讲的话,证明张凤确实是个贼,谁家没有被他偷过几口吃的。
柳绵绵:“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卫轩:“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才在这里想的,但你在这里干嘛?”
柳绵绵:“陪你想。”
卫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也不是刑侦专业出身,但对事情的判断力是每个人都有的,侯队有他的判断准则跟职业素养,他都一口咬定了张凤是同伙,都打算带着人去医院下铐子了,而这会儿跟侯队持反对意见的卫轩,也提不出来合理的证据出来。
柳绵绵:“村民说他偷东西,都是偷吃的?”
卫轩:“他爹妈都不在,肯定不是吃空气长大的。”
柳绵绵摇头:“也是可怜,他父亲坐牢去时候才七八岁吧,要不是东摸一点吃的,西摸一口喝的,人难道能生生把自己饿死,难道村里没给他补贴?”村里连五保户都有补助,他一个等同于孤儿的存在,没有补贴就说不过去了。
一到夏天各家各户都会种这些,按说一般人家都种的有多,被人扯走几根黄瓜吃吃,也没人会放在心上,但张凤婶婶总挂在嘴边念叨,他的名声就很差了,很难想像一个大活人,靠着吃这些东西长大,所以张凤没少在他叔叔和爷爷家偷吃,他叔叔婶婶最恨的就是这小子。
“有。”老大刚从外头回来,他也听了好多八卦:“村里有困难补助,像张凤这样的算孤儿,还有村里超过七十岁的五保户,这几年都给了补助,发给张凤的是一个月十斤米五个鸡蛋二两盐,但都被他婶婶拿走了。”
“你怎么知道?”柳绵绵瞪大了眼睛。
老大心说他怎么就不能知道,村里人都在说这个,难怪张凤经常说自己去叔叔婶婶家拿东西不算偷,那叫原物奉还,吃他们的理所应当!
所以,张凤还真不是“偷”他叔叔婶婶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