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的沈家。
沈山的骨灰送了回来,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沈山平常惯用的一些物品。
武大姐在这里陪了沈大嫂几天,觉得她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好,就跟她闺女沈霞商量:“你有什么办法吗,这段时间区里也忙,就等着你哥哥回来办追悼会,你们家有什么要求就跟区里提,能帮忙办的我们都会优先你们处理。”
沈山的情况不一样,部队也有抚恤,当地政府也会有政策。
毕竟现在和平年代嘛,能照顾的上烈士家庭,自然是要照顾的。
沈霞却是淡淡的:“我想我哥活过来,他就能活过来吗?”
武大姐皱皱眉:“孩子,咱们不能钻牛角尖,沈山是个好孩子,也是个有觉悟的军人,政府会尽可能照顾你们,可你要提也要提一些我们能办到的啊,这事儿先别急,先处理好你哥哥的事情,这回区里牺牲了好几个战士,是要办追悼会的,你老家那边还有亲戚吗,要不要一起过来?”
沈霞沉默了一下:“等我爸爸回来吧,他还没消息吗?”
武大姐:“区里也跟他联系了,电话没找到人,这段时间我们也忙的脚不沾地,你等我明天去单位再问问。”
这会儿通讯不顺畅,但知道沈山出事以后,就跟沈建宏打了电话,也拍了电报了,按说人隔得也不远,儿子死了这么大的事,就算骑个自行车都该回来了,结果连骨灰都送回来了,结果沈建宏人还没到,但这到底是人家家务事,武大姐没说什么,只是帮忙做好了饭,又给沈大嫂做了做思想工作,这才回去。
第二天两口子又说了会儿沈家的事,听区里的意思,肯定要好好安抚家属的,就看家属提什么要求了,考虑到沈大嫂年龄比较大了,也不合适安排工作,但子女和亲属可以照料一二,比如沈霞这个工作,可以调岗换个更好的,甚至给个干部身份,抚恤金除了部队发了一部分,当地政府也会有补贴,毕竟现在牺牲的战士少,在抚恤这一块来说,做的比以前还是好多了的。
结果到了单位给沈建宏单位打电话,才知道沈建宏已经出发了。
等下午武大姐才跟柳绵绵说起这件事:“这沈建宏也是,再怎么不好联系,也该回个话啊,这都多久了才反应过来,沈大嫂碰到这么个男人,还真不如把她男人丢去战场,让他替他儿子去死。”
大姐就是这火爆性子!
“这也太奇怪了吧,他们家不是因为他来这里才调到滨海来的吗,怎么他又申请调走了,这两口子关系不好?”柳绵绵说。
武大姐瞥了她一眼:“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柳绵绵:“......”
“是的,关系一般般吧,早年沈建宏闹过离婚,组织上给调节过,后来两口子吵吵闹闹的过不下去了,沈建宏就主动要求去了外地,一般这种情况房子该退了的,但你也知道早年滨海也不缺房子,这口子就放的有点大,再说了两口子本来就是生活不到一起才分开的,要是把房子收回去,沈大嫂该住哪里去,我寻思着儿子死了,沈建宏这回回来可能要离婚。”
柳绵绵:“......”
儿子死了,丈夫还要离婚,这也太惨了吧。
武大姐接着说:“以前没离婚,是考虑到沈山在部队里,怕父母离婚对他有影响,沈建宏也不是不疼儿子,就忍了,这下儿子也没了......”
“不是还有闺女吗?”
一问出来,柳绵绵就觉得自己有点傻,这个年代还是很重男轻女的,在很多人眼里,有闺女约等于无。
虽然不知道沈建宏是不是这样想。
灵堂设置在家属楼的礼堂里,正中间放着沈山的照片,看样子很年轻,模样也很周正,长得很像沈大嫂,但沈大嫂看上去已经有点老人的样子了,儿子去世这几天,人又老了好几岁,两鬓都开始有鬓白的碎发。
滨海区的人不少,连学校都组织来给英雄献花,学校把沈山的故事当做英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孩子们来的时候看见沈大嫂,也给她敬礼,这也是时代特色了,现在的人情世故重,人活得世俗,沈大嫂见儿子受到这样的待遇,内心终于好受了点,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形容枯槁,愿意跟人说说话了。
如果有大领导来,沈霞就陪着母亲一起,做亲属答谢,母女两个看上去就很可怜。
沈建宏就是灵堂搭起来第三天下午到滨海的,听说沈建宏到了,倒没人去接他,但武大姐听说有人跟他一起来,他来到滨海以后,先去招待所把人安顿下来,才去灵堂看儿子,等她赶去灵堂,沈建宏已经走了。
沈大嫂脸上的表情跟当天得知死了儿子一样。
武大姐赶紧上前:“怎么了这是?”
沈霞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说:“太过分了。”
拳头捏的紧紧的。
沈大嫂却是笑了笑,这段日子柳绵绵还没见她笑过,乍一看就怪吓人的:“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他是不是就盼着山子早点死,他肯定盼着山子早点死,沈建宏这个天煞的啊,他跟我说要离婚,他凭什么要跟我离婚,我跟他在一起快三十年了,他说离就离?”
这年头,女人离婚可太丢人了,她丢不起这个人。
哪怕沈建宏出去了几年都不跟她联系,也不把孩子们放在心上,只要他不提离婚,沈大嫂都麻木了,但他这回回来点名了离不离都这样了,他这次这样坚定,跟以前哪一次闹离婚的情况都不同。
沈大嫂顿时就明白了,这次是什么都不能阻止沈建宏离婚了。
国家规定有婚姻自由,结婚要双方自愿,婚姻存续也是要双方自愿,这十年来两口子在一起,每一次碰面沈建宏都要提一次离婚,沈大嫂还以为自己咬死了不离,等到沈建宏死了就好了。
“谁知道我没熬死他,我熬死了我儿子,我的山子啊。”沈大嫂又想起儿子来了,以前丈夫不在身边,儿子承载了所有的精神寄托,现在儿子死了,他跑来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一张嘴还是要提离婚。
沈大嫂觉得这日子真是太难了。
她都这个年纪,被人抛弃真是丢份的事,她丢不起这个人。
沈霞也看不过去了:“妈,离就离吧。”总不能一直拉拉扯扯的。
沈大嫂疯了一样掐着自己的女儿:“你还是我亲生的不,你心里怎么能向着你爸爸,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他不给我工资我就自己赚钱,我这么辛苦就得你这句话?”
这段时间沈霞明显受了折磨,人都瘦变样了。
她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这样的婚姻跟坟墓一样,把母亲埋了进去,都快埋到胸口,这样下去她活不长了。
“我知道您辛苦,以后我会养你的。”沈霞红着眼眶说:“以后我搬回来住,陪着您好吗?我没有向着爸爸,就是觉得这样没意思,他也不给您钱,也不关心我们,我小时候他就不在身边,等我们长大了他又搬出去了,我怎么会向着他,倒是您,既然这样的生活没意思,离了不离又有什么区别,你跟他离婚,要他补偿你。”
沈霞下定决心一样,握紧母亲的手。
只有离婚,才能让父亲得到惩罚。
听说他这次过来,把外头那女人也带上了,还有他跟那女人生的孩子,才五六岁大,活泼开朗的,那女人娇娇弱弱的,一阵风吹来都能倒下来似的,沈霞见到过那女人跟父亲在一起的样子,她只替母亲感到悲哀。
父亲是不会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