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在海城。
白梦考上中专了。
七八年的中专生,还是很金贵的,白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准备了一年多的考试,在失败一次以后,还是考上了中专,这回她可是要狠狠碾压柳绵绵一头。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白梦就开始嫌弃起王大柱。
自己现在已经是知识分子,可王大柱只是个在工厂上班的粗人,尽管王大柱已经是副厂长预备役,可在白琴看来,跟穿着知识分子衣服,进研究所上班的研究员们比,王大柱还是个老农。
白琴也在白梦跟前吹风,她很不喜欢王大柱。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就总琢磨着进城,可进城以后才发现城市里面太精彩了,原来当临时工也不是好的,正式工比他们工资高一倍,每月都有发福利,年节也会发东西,原来干部们过得更好,王大柱还能弄到这个时代很难弄到的牛奶票。
而这一切跟白琴两口子无缘,他俩做的是工厂最辛苦最累的活,王大为在工厂扛包,白琴进的是染布产线,拿的是十九块四毛三的工资,住的是五块钱一个月租来的的小院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进了城但是依旧过的很苦逼底层。
他们两口子,跟同样也怨恨王大柱的白梦,形成了天然同盟,有空没空都会凑在一起吃顿饭。
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跟梦想,白梦报了会计专业,在这个时候的人看来,女孩子做会计是很好的,这个职业很稳定,不管哪个大厂子都需要会计,老会计绝不失业,可就在她筹谋着跟王大柱拉远关系的时候她发现,中专两年她还要生活,儿子还要养,妹妹两口子想换个轻松点的车间,方方面面都需要王大柱帮忙,她一方面嫌弃王大柱的出身,一方面还要靠着他养,这样的疏离感连王大柱都感受到了。
两口子已经貌合神离,甚至坐在一起都说不到一处去。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连王大柱都想不通,他脑海中时不时会出现柳绵绵那张脸,他上次去滨海开会,刚好碰到柳绵绵播音,那标准的普通话里已经一点都听不到乡音。
她靠着自己进了政府部门,还谋得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宝妞也很好,刚进城的时候穿的跟个小叫花子一样的孩子,一年时间已经长得结结实实了,个头也拔高不少,如果当初没有跟柳绵绵离婚,现在还是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王大柱无比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不觉得是男人的劣根性造成他当时想得到的太多,他把这一切都推到白梦身上,也越发怨恨起白梦来。
白梦牵着儿子金贵,手里拎着一刀肉,就进了白琴租住的小院。
“姐,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放假嘛,你们俩也都没上班呢?”白梦把那刀肉放到厨房里,然后塞了一把糖给金贵,让他跟王明亮一起玩去,俩孩子就跑去一边了。
白梦这才把妹妹拉到一边:“我听说一车间有空位,这几天我跟王大柱说说,把你调去一车间。”
白琴感动不已:“织染车间真是太累了,味道也大,你看我这双手,来海城以后就没好过,可我觉得姐夫对我们不上心,一点都不想帮我们,姐以后还是得靠你,等你毕业了咱家就有希望了。”
她一直想转正,想进好点的车间,但这事儿托王大柱去办,说了好久也没能办成。
按王大柱说的,白琴就是那种人,她如果太轻松想成正式工,就会又想着去更轻松的办公室,等她去了办公室,又要琢磨当干部了,他对白琴这种秉性是看的透透的,于是王大柱就只肯帮他们,帮到进厂为止。
每年也都有临时工能转正,后头就要靠她自己表现了。
可白琴不这样想啊,有姐夫这个梯子,她怎么想自己奋斗呢。
白梦嘴角抽抽:“上哪个车间都累,以前我也在一车间干过,弯腰捞东西就要捞八小时,还要倒班上零点班,也是很累的。”她现在也能感觉到白琴挺难缠的。
白琴一听就来劲:“这么说还是坐办公室的好点,我看那办公室的小秦,也就用印个文件跑个腿,小孟也是啊,每天就在外头出板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干这么轻松的活儿啊。”
什么时候能轮到你,想的美了倒是。
白梦委婉的提醒她:“全厂两三千职工,这些岗位都是职工子女才能考的,一般人想进都进不去。”如果好进去,那她当初也走走关系进去了,王大柱跟她说,这样的职位人人都盯着,就算是厂里的领导,也要顾及着影响,考试也是要差不离才能安排自己的子女进去看的,不看看人家小孟的爹是干嘛的,小秦的亲妈是干嘛的?
就她也真敢想,还想去干小孟小秦的位置。
真是痴人说梦。
直到现在白梦隐隐感觉到,王大柱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但这要什么紧呢,她考上中专了,她以后肯定会遇到比王大柱更好的男人,她以后肯定比柳绵绵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