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璐在宿舍睡了个天昏地暗，再醒来已经是八个小时以后了。

端着盆子跟牙杯下楼去洗漱的路上，才知道厂区里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而且一个个的都在讨论呢。

“孙璐，你知道七月精神文明月的事吗，今年咋不放电影了，早上你是不是碰到了郝主任，说了会儿话的，她是不是喊你打乒乓球？”

同样也是上零点班，下午五点才醒来的小姐妹问。

现在的作息全是乱的，不过上零点班有个好处，那就是能省一顿饭，早上八点吃完早饭，中午饭也不用吃了，下午赶晚饭的点去吃一顿，晚上加班会给发夜宵，夜宵就是零点班的福利。

孙璐塞了一嘴的泡泡，吐出来才说：“文化局新来了个同志，他提议举办的，说是男同志打篮球，女同志打乒乓球，不知道是不是傻的，七月份又闷又热，谁想打乒乓球，工会喊我去我也不想去，晚上我还想好好休息会儿呢，真是要了老命了，一个零点班要上一个月，看我脸上的痘痘都长起来了。”

“哎哟，我们车间在抓壮丁呢，说是影响评先进的，你去不去嘛，你不去我也不去，评个什么先进，我才不在乎呢。”

“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们主任找我呢，叫魂一样的咚咚咚敲门，硬把人从被窝里头拉起来，待会儿你去上班仔细着点，肯定也会叫你的。”

孙璐把嘴里的泡泡吐干净，惊呼出声：“凭什么啊。”

“没人了呗，不会打的不说了，咱们来单位的时候就上报了特长，会打球的这些人，肯定会被郝主任盯上的，到时候把任务下放车间，你们车间主任会找你的，呵呵。”

孙璐一下子就火大了：“咱们要上零点班呢，什么时候训练，现在车间这么忙，还真打算让我们每天抽几个小时出来训练，有没有搞错啊。

“车间主任说，他也没办法，你们有时间去逛逛街，看小说，怎么没时间打球呢，打球是丰富体育建设，锻炼身体的好事，也是最近要抓一抓某些同志的精神面貌，大清早的就在打呵欠，精神面貌不好啊。”后面那句话是学着车间主任的样子，对孙璐说的：“说某位女同志，是不是你？”

“卧槽，这是什么人啊。”孙璐顿时想到早上那男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干了一晚上的活谁不困啊，她不过就打了几个呵欠，犯得着去领导面前内涵她吗，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果然，孙璐晚上一到车间，就被车间主任约谈了。

“知道你们辛苦，但区里面的同志也说了，就算再怎么辛苦，精神面貌都不能丢，让人家看到大清早的就打呵欠，像个什么样子！”

“主任，我们上了一晚上班。”孙璐是车间的骨干，也不是愿意什么话都听车间主任的。

“哎，我知道你们辛苦，但让上级单位的领导同志看到了不好，我知道你辛苦你为难，但咱们能不能适当的配合一下厂里的工作，七月份精神文明月，整个区可都是要大比拼的，咱们辛苦一点，把咱们日化厂女同志不怕服输的精神风貌拿出来，好不好？”

到了下班的点，柳绵绵一般是准时下班，这天气一走到家里就热的慌。

“小柳，暑假有放映吗？”楼下有个大姐问。

“哦，你说今年精神文明月啊。”柳绵绵说：“今年是乒乓球比赛。”

大姐一脸惊讶：“可去年不是放电影吗，我都念了好久了，怎么搞乒乓球比赛了。”

说起这个来，柳绵绵也郁闷，不过内部情绪她不想在外面讲：“区里面定的，赶明儿我帮您问问刘副区长？”

大姐连连摆：“不用不用。”为了这点事还要找区长，哪来的这么大张脸呢。

不光是大姐想要看电影，老大他们几个孩子也在听其他的孩子们讲起这事儿，听说去年放了一个月电影，一直没机会看电影的四个孩子都期待坏了。

露天电影嘛，是许多小孩儿的童年。

“妈妈，今年真的有电影看吗？”

柳绵绵扶额，今天不知道第几个人问她了。

“妈妈，妈妈。”另外有双小手扯了扯柳绵绵的裤脚。

“妈妈，我们把茶壶都洗了，茶都换了新的，茶壶里面剩下的凉开水都倒你缸子里面呢，你喝水就喝缸子里头的。”真是让人不敢信，这么乖的孩子居然是老二，妈妈一到家，他就把刚才倒出来的凉水双手奉上，一脸讨好的看着妈妈。

柳绵绵接过来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摸了摸老二的头顶，才把缸子放回桌上，一脸严肃的跟他说：“小二哥，水是你打的还是哥哥打的？”

老二的眼睛湿漉漉的，像万晗牵着的那些汪汪队，还是很可爱的。

“是哥哥打的，我洗的茶壶。”

单位也有开水房，买水票去直接打，一分钱能买五小瓶或者三大瓶，自从柳绵绵知道以后也就不烧热水了，直接买水票去打，这样还省了买煤的钱。

“乖孩子，开水很烫的，你年纪还小不能拎开水瓶，知道吗？”

“弟弟和妹妹也不可以，对吗？”老二有双好看的眼睛，他用热情和孺慕的神情看你的时候，那双眼睛就跟一汪清泉一样，让人心情舒畅。

“对，弟弟妹妹也不可以。”

“哎，小柳，你家老卫立功了。”有人在楼下喊了一声：“单位都表彰他了，晚上好好犒劳犒劳他啊。”

几个孩子听到有人在提老卫，从屋里冲了出去，冲着外头的人喊：“是我们家老卫吗？”

这是老二的声音。

老大削了老二一巴掌，可给他皮的他。

外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夸这孩子长得好看，人也机灵，是个好孩子云云云。

柳绵绵也有些激动的跑了出来：“是我们家老卫，咋回事啊，他早上也没跟我说啊。”

那人笑了几声：“那你等他回来问他吧，我也不清楚，只是看他们单位门口在挂横幅，领导说他还要去北京开会，参加个什么表彰大会。”

要去北京！

几个孩子都激动起来，爸爸可真是长大出息了。

柳绵绵决定晚上不做饭了：“咱们晚上去食堂吃，吃点好的，老大不用生火做饭了，赶紧去做作业。”

几个孩子一听可以吃食堂，也瞬间高兴起来。

今天卫轩回来的比较晚，到平常五点半到家，今天六点才到，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两个红色的热水瓶，上面写着表彰跟奖励的字，热水瓶也不好买，他把水瓶放在墙根上，看着全家人。

当然，全家都用看英雄一样的眼神看向他。

“老卫，你立什么功了？”柳绵绵惊讶的问。

“是一个机密项目，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往外面说。”卫轩很少在家里提到他工作上的事情，但高兴的事儿还是愿意跟家里人分享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妈妈说为了庆祝你立功，咱们晚上吃食堂！”老大脱口而出。

“等等。”卫轩站定了，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据出来。

柳绵绵一接到票据，眼睛就亮了，工作上的烦恼一扫而空，什么精神文明月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反正不用她上场，只是一个月的电影肯定是泡汤了。

——是风扇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