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讲过，三娃刚开始学说话就慢，后来让汪娟听到他大舌头，觉得很丢脸，逼他改过几次，还拿剪刀吓唬过他，后来三娃就不讲了，其实这个小秘密没人知道的，就连几个哥哥都不清楚为什么小时候会说话的三娃，慢慢的就不言语了。

“那不需要吃药？”柳绵绵问。

“不需要，等再过一两年，再来做个小手术就行。”李奶奶笑眯眯的。

听到“手术”这两个字，三娃头皮一紧，这回他听到了，并且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像捂住了就不用的动手术的一样，小孩子的动作总是那样童趣可爱，逗得老人忍不住乐了起来，又帮其他几个孩子看了看。

这里面，除了宝妞有点营养不良，个子稍微偏矮一点，其他的毛病都不大。

李医生：“小姑娘要多吃点蛋白质高的东西。”

害怕柳绵绵不懂，还举例说明了一下：“就比如说鸡蛋，牛奶，奶制品这种，如果条件实在是跟不上，就给她一两天吃个鸡蛋，小姑娘还小不着急，等到发育期营养更是要跟的上，其他几个孩子倒是不急，天生的个儿高。”

那是，卫轩的个子就高。

然后柳绵绵看看自己，她的个子就不高，王大柱就更是踩在平均线左右作死摇晃，父母的底子就那样，孩子要能长高除非要营养好，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四个孩子尤其是三娃，一个个挥舞着小爪爪跟李奶奶说再见。

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李奶奶说：“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动过这个手术？”

柳绵绵没听出是跟她说话呢，还是宝妞拉了她一把，这才反应过来是跟她在讲话，她顿时一愣，想都不用想就摇头：“应该不会啊。”

李医生继续笑眯眯的：“我是不会看错的，好了没事都先回去吧。”

一直走出卫生所大门，柳绵绵都在疑惑李医生说的话，按说以李医生的医术，不太可能看错就是了，但她小时候那么穷，还是逃荒来到新源县的，当时被村里的一个五保户收养，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她养父养母自己的孩子都是在大饥荒的时候饿死的，哪有钱给她看病了。

别说是动手术了，就是去乡卫生所看病都是奢望。

难道是养父母捡到自己之前动的手术。

柳绵绵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这家人既然连女儿都能不要了，还会关注孩子一个不影响生死的小毛病，说不定是李医生看错了，才会有此一说。

这件事的疑惑，只在她脑子里面一闪，回到大院以后就忘了。

到楼下刚好碰到岳老师在家，见她领着几个孩子，岳老师冲她笑了笑，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昨天你没事儿吧。”

她昨天不在家，回来才听人说起。

“没事儿，您脸色怎么不好，没哪里不舒服吧，要不要我陪你去卫生院看看？”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岳老师摇摇头：“你家孩子下周一可以去上学了，在这之前去学校交完学费领书，他是从一年级插班读起的话，刚好就在我的班上，中午看看是带饭还是在学校吃饭，带饭的话就自己带不用管了，如果是在学校搭餐，交米交钱去换餐票就行，钱是拿来买菜的，粮票或者钱是拿来吃饭的，一顿饭是二两饭的标准。”

一顿饭二两标准，一个月就要五斤米，一般家庭来说也负担的起。

64年过后，尤其是七十年代以后，各地的危机解除，许多地方也渐渐吃得起肉了，粮食的供应虽说也没有到能随便吃饱的地步，但掺着粗粮吃，也没谁家吃不饱饭饿肚子，像方家那样的例外，他家三个大人都不是城镇户口，粮本上孩子们的份额也少，要吃细粮就要去黑市买，比国家管控的价格要贵上许多。

像卫家这样的，卫轩一个人的粮本就是二十八斤，老大这样超过七岁的孩子，一个月有十八斤，老二老三一个月有十斤，家里就柳绵绵母女不是城镇户口，全家的粮食其实就挺富裕了，不过不能拿这会儿人的饭量跟后世人比，现在人吃的都没油水，二两米饭连个小孩子都吃不饱。

“那岳老师，谢谢你了，我明天就去学校把学费跟粮食都交了。”柳绵绵赶紧道谢。

岳老师再看她一眼，听说还是重组家庭，这几个孩子都不是亲生的，起初她还担心这女人只是走个过场呢，没想到是真心要送孩子们去上学的，她冲柳绵绵点点头，笑容多了几分。

“对了岳老师，我想打听一下，像我这样的大人能拿小学毕业证吗，学校有没有这种考试？”柳绵绵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岳老师眼皮子一抖，看着面前的小个子女人，她长得很漂亮，讲话也很有水平，居然连小学文化都没有吗？

“你之前是什么学历？”

“我是在农村上的小学，那几年学校也没怎么上课，所以我也没有毕业证，不过我跟村里的知青学过一些，字我是认识的。”柳绵绵赶紧说。

老大也帮腔说话：“我阿姨都能看书的。”

小孩儿说的话，岳老师只信几分，她对前几年的教育持保留态度，至于柳绵绵说的认识字跟能看书，她在心里就默认为基本脱盲的水平，不过有人愿意学也好，政府还让学校普及文化知识，给基层群众扫盲呢。

岳老师说：“回头你去送孩子，我给你测一下是几年级水平，如果能自学你就在家里自学，对了你家卫工不是大学生吗，不懂的可以让她教你。”

想到这个连初小文化都没有的女人，竟然能找大学生，而她中专毕业的城市姑娘，却因为母亲执意要招郎，只能找个成天混日子的货色，岳老师的笑意都淡了些。

倒不是对柳绵绵有意见，就是想着家里头的事情觉得糟心，连带着肚子都不太舒服。

回到了家里，卫轩也是比她早一点回，见家里没人就去找了一圈，才知道下午她带着几个孩子去卫生所了，估摸着没空做饭，他也不擅长做吃的，但他会跑腿，去食堂打点饭他还是会的，柳绵绵上楼的时候他正好把饭菜摆出来。

见到她回来了，卫轩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还以为你带着三娃两人去的呢，怎么都过去了，快点过来吃饭。”

老大一看饭桌就高兴了，爸爸今天打了好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