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人吃过晚饭,天也暗了下来。
外头还晒着水。
农村都靠打柴烧火做饭,家里又没有男人,家里的柴薪一向紧吧,自然要省着点用的,晒水也就免去了生火水洗澡,但太阳一落,水凉得也快,两人必须早早就把澡洗了才能干别的。
柳绵绵赶紧从外头打了热水来,快速给女儿洗完了澡,自己再冲一冲,母女两个收拾了过后都是神清气爽,柳绵绵很爱干净,就算是再累,洗完澡也浑身轻松,宝妞则很懂事的把脏衣服丢到脚盆里头。
“妈妈,衣服我放盆里泡着啦,我去找梅子玩啦。”
“天黑要回家,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农村干活的衣服脏,泡一泡晚上随便洗洗得了。
洗完澡地上还有些热,宝妞则跑去找小伙伴们玩耍。
收拾好了闺女,宝妞撒丫子跑出去玩了,柳绵绵突然想起今天的猪草还没打,背着个小筐子就出了门。
家里头还有两只老母鸡要伺候,宝妞每天都在外头挖些小蚯蚓小虫子喂母鸡,但鸡主要靠吃粮食,玉米碎是不用想了,玉米是人吃的,柳绵绵养的鸡主要靠吃猪草跟米糠,打猪草这样的活宝妞也能干,但傍晚时分怕地里有蛇,柳绵绵是不叫女儿这个时候去地里的。
便是这两只鸡,也是生产队看她家困难,额外批准了一个名额。
这季节鸡不太下蛋,自柳绵绵穿过来就没见过鸡蛋,她是有几分想把这两只鸡宰了吃肉的,但仔细观察了一下,村里头其他人不年不节也不吃肉,她家如果开了火就开扎眼了,因此一直憋着。
夏天的日头长,还没到时间天全黑,这会儿村里头都是出来聊天扯谈的人,看到柳绵绵不免要打一声招呼,可等人一过,一个个的也嚼起她家的八卦来。
“柱子真不要她了?”
“可怜见的,柱子也真是个丧了良心的,不要人家不能早点说?”
为啥不早说,大家心知肚明,他要早早离了婚,岂不是要自己回来伺候老的?
王大柱又不傻,城里的工作一天不能耽搁,家里有个现成的劳力能不用?
就是这种狠人,一毛钱不给,一口粮没留,一封信就要把人打发走。
“这话你可不能在村里说,今年柱子还带着五大叔的儿子出去了,大队长心里盘算着什么你不知道,柱子在外头能带咱们沟沟里的人出去,村里就不愿意得罪柱子。”还有一宗,大队长王祥红跟王大柱家没出五服,亲的很呢!
“那咋不把他媳妇带出去?”
“你是不是傻啊,带她出去给自己找麻烦不成,快点莫在外头讲这事了,一个姓掰不出两个王字,让人听到了不好。”
其中一个妇女见柳绵绵回了头,冲她笑了笑,便闭口不言语了。
柳绵绵从不参与七姑八婆的讨论,跟这个山村格格不入。
村里人觉得她性子傲,见面打个招呼的面子情,见她倒霉也没几个人真心想帮她的。
白云生产大队偏远,大队连个经济作物都没有,忒穷。加之村里也就出了王大柱这么一个进城的独苗苗,他要跟村里干部们承诺个什么,村里只有帮王大柱的,再说大队书记王祥红还是王大柱的叔公,也因此王大柱自信绝不会闹到城里去。
柳绵绵咬了咬牙。
这几天她把家里头都翻遍了,钱只有一块二毛三,是婆婆看病剩下来的。
秋粮也还没分下来,家里头的米还不够盖米缸的。
而进城不光要钱,还要介绍信,这两样她都没有。
——————
从外头打了一筐猪草回来,天已经擦黑了,柳绵绵先去村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女儿。
想着宝妞说不定自己回了家,于是往家里走。
刚走到门口,听见屋里有动静,那动静轻飘飘的。
宝妞胆小,就算是比她早回来,也会在院子里待着,绝不敢一个人钻进屋子里头。
柳绵绵头皮发麻,把那框猪草放在门坎边上,手里抄起那把打猪草用的菜刀,摸着黑进了门。
这屋场不大,两间房子分别是老人跟她住的,灶屋在更旁边的一间草棚子里,后头是旱厕跟牲口棚,以前各家各户都在牲口棚里面养些大牲口,自家这个棚子里头以前是养过牛的,盖的也很大,养猪能养四五头,生产队不让自家养牲口以后,牲口棚里就养着鸡,那后头臭气哄哄的平常自然是没人去的,宝妞晚上上厕所更是不会一个人去哪里。
柳绵绵刚一走过去,就看见个影子一晃。
个子不大,但行动速度却很快。
自从无痛当了妈,柳绵绵可最不怕就是这种小鬼了,别说小鬼小孩,落到她手里都翻不过五指山来。
这哪怕是鬼,这么小的鬼柳绵绵也不怂,于是快步上前一把揪着来人往上一拎,对方也给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东西没拿住,biu——的一下就掉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吧唧,是鸡蛋破掉的声音。
对方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就叫出声来。
而这一声嚎,立马让柳绵绵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王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