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七慌道,
“小姐恕罪,那时属下与几个村民在一起,信函上的内容实在不好宣之于口”
“正好怀春姑娘出来倒药渣,属下就借着攀谈的名义,让她带了进去,怕影响姑娘家名誉,还特意叮嘱让她直接交给小姐,不可告知旁人”。
楚七跪在地上,他委屈,早上去搬尸体,村民可怜,可那么多的尸体,实在腥臭难忍。
中午回来,这一屋子不知道什么味,比尸体还难闻,又被训斥…
灰黑的烟霾中,楚意昭走了出来,眉目柔和,若不是屋内的味道太怪,真可称的上一句广寒临凡。
手里端着一碗药“把这个喝了,就闻不到了”
楚七接过那黑乎乎的药汤,他很想问,又不住这,闻不闻的到,有什么关系。
楚意昭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刚刚已经惹了小姐不快,他不敢不从。
一碗药汁饮尽,白水似的,也不苦,鼻尖若有似无的恶臭,渐渐的消失了。
“小姐,我们…”
“啪!”
落地的碎瓷声,夹杂着痛苦的哼声,楚意昭缓缓的坐在凳子上,漠然的看着男人倒在地上。
楚七捂着肚子,口里不断的溢出鲜血,血液顺着嘴流到了脖颈下,汇成了一团血渍。
“小…小姐,为什…为…”
“疼吗”
“疼…”
太疼了,从喉咙到腹部,如同吞了一把刀,在喉管到胃管,不停地柔软的肠壁内拉扯搅弄。
楚七躺在地上,张着嘴,眼神迷离,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杀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
嗓子里突然梗了一下,像是虫子爬了进去,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脸上却猛然一疼。
楚七睁开眼,看见一双绣着如意纹的锦鞋,向上,是秀气的下巴,再往上…
触及女子冷冽的眼眸,楚七一抖,身体的剧痛让他不自觉的跪下磕头
“求小姐饶了奴才,求小姐饶命啊”
“我又没说要杀你,你嚎什么”
“奴才…奴”
楚七磕着磕着,腹内和喉间的疼痛消退下去,跟正常时没什么两样,
若不是嘴里弥漫着鲜血,楚七还以为刚刚的疼痛的是一场幻觉。
“小姐…为何?”
楚意昭没回答,而是问道“你今日去看了柳家村,要是今晚我们留下,胜算有几成?”
“小姐,您可不能糊涂”楚七心尖一跳,嘴里的血都忘了吐,
“属下知您心善,楚府的护卫,拢共只有十人,就算加上幸存的四个村民,才只有十四人”
“昨日屠村的人绝对有十人朝上,否则不可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
“何况,今日他们知晓山庄有人,必会有人过来增援。”
还有一点,楚七没说,那些尸体被一刀封喉,干净利落,不太像是普通的山贼匪徒。
“楚七,你武功高强,在这山庄之内,我唯一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楚意昭絮絮叨叨的,楚七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惶恐不安,他再蠢也知道这话当不得真…
“刚刚递给你的那碗药,我加了一些毒,十五天得服用一次解药,不然就会像刚才那样,腹痛而死”
“啊?”
楚意昭轻柔的嗓音,飘进耳朵里,楚七僵硬的跪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思绪混乱。
半晌,一头撞在地上
“楚七…听候主子吩咐”
傍晚,楚意昭坐在院中磨着什么,白色的粉末从捣药罐里飞出。
天刚擦黑,离戌时还有两个时辰
卧秋立在一旁,眼中透着焦急,嘴巴张张合合的。
“想说什么”楚意昭眼皮未掀。
卧秋急道“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侯府吧,这里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不管漏网之鱼指的是村民还是那个小兵,总归不会是我们”
楚意昭淡淡的道。
“可是小姐,那几个村民不是还在前院吗”
“傻了吧,匪徒敢送信,定是在偷偷的盯着我们,我让护卫乔装成村民偷摸的跟着怀春他们走,肯定会引走不少土匪,”
“其他的人敢来我们这,就会被楚七和村民瓮中捉鳖”
“嘻嘻,卧秋,我聪明吧”
楚意昭秀眉轻挑,露着一个狡黠的笑容。
楚意昭为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沾沾自喜,卧秋勉强挤出一个笑。
“小姐英明”
“我当然英明啊”
楚意昭望着天,语调极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晚膳吃的早,人都集中在外院,怀春带着魏星澈,楚七本来要留在内院,被楚意昭拒绝了。
整个内院只剩下楚意昭和卧秋。
楚意昭静静的坐在桌旁,卧秋从外面走进,手上端着碗汤
“小姐,我炖了燕窝,您喝点?”
天完全黑了下来,离戌时还有一个时辰
“不喝了”楚意昭望了眼门外“天黑了”
“是啊,小姐,天都黑了”
“要不您先休息吧,打打杀杀也没什么好看的”
卧秋站在楚意昭的身后,声音从背后传入楚意昭的耳朵里,闷闷的,有些凉。
楚意昭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卧秋的时候,襄州雪灾,死了不少人,她与父亲经过,饿殍遍地,吓得她躲在父亲怀中瑟瑟发抖。
就在那天,见到了一个小姑娘,她跪在马车旁,瘦弱的像根豆芽,父亲让仆人将她打走,挨了几棍子,硬是一声不吭的跪着。
血从她残破的衣衫中渗出来,流进了肮脏的雪地上。
她抬头看了楚意昭一眼,那双眸子好像也是这么凉。
“寒冬腊月,你失去了父母亲族,我便给你起了卧秋这个名字”
卧眠秋日,殆忘寒月。
“卧秋,你是楚怀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