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使用现代化地下交通工具的柏拉图星上唯一一处使用古老交通工具渡船之处,在深靛蓝色的阴冷海面之上,一艘艘黑色的小舟载着国葬列席者前往“哀悼之岛”,他们都按照仪式规定穿着披着黑色的斗篷,每个人都在走上岛屿渡口的大阶梯时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细微的脚步声,厚实斗篷扫过阶梯的声音,还有气流微微穿过笔直常青的松柏的声响,就在这样一片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举行了在第一波敌人进攻中殉职的防御使阿希尔的国葬。
这次国葬是柏拉图皇帝的命令,直接绕开了元老院,给予了防御使国葬的隆恩。
传言,阿希尔的身亡让衰老的皇帝震怒,他责骂死去的防御使明明已逃离战区,还愿返回受死。
“无可救药,自以为是的骑士精神。”
而元老院只能在“三长老”的率领下,再次对圣人的圣谕卑躬屈膝,所有人都被至圣所那种宛如活死人墓的阴冷和庄严所震住,只能全场静默地跪倒在地。
天色越来越接近黄昏,“哀悼之岛”上的国葬自然是柏拉图最完美礼仪的体现。
在架在大海的延伸平台就如一条漫长栈桥的终点平台,所有黑袍黑衣的人们都聚集在这个被大海包围的小平台上。
除了那些有作战任务的军事贵族,几乎所有柏拉图的政治顶层都汇集在此,包括位置最高的三长老,他们站在中心位置。在一旁是穿着深黑色制服的柏拉图枢密院的高官们,他们肤色各异,来自各个人族,作为柏拉图的最高军事贵族都有一种天然高贵之感,而一旁的白虎骑士团们的死者旧识们更是一群接近于天神体格的中年男性,他们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纯黑色的骑士长袍,身披着沉重的黑色斗篷,融入了这片深黑色的背景中。
“防御使阿希尔曾拥有一顶桂冠的荣誉,是一位威名远播的战将。”总司铎长拉尔穿着国葬场合的纯黑色祭服,双肩披着的绶带上面点缀着金色八角星的图案,“从此,他的功业将如星辰,缓缓上升至高天,不再属于这个只有短暂荣光的尘世。”
在司铎长拉尔在用低沉的嗓音为死者辉煌的一生做最后的总结,同时防御使的未亡人奥罗拉就站在不远处,一袭黑裙勾勒出她高挑优雅的身材,将她笼罩在一片哀伤之中。国葬是柏拉图唯一允许非本战斗集体人员大量列席的场合,也是唯一允许配偶列席的葬礼。
就和柏拉图武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一样,像奥罗拉这样宫女出身的美女就要为体系生养大量的后代。两天前,她就是在桑德亚生育中心中获悉丈夫的死讯的,这已是她第七次进入生育中心了。
她穿着一字肩的优雅黑色长裙,头上披着半透明的拖地黑纱,还能隐约地看见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黑纱笼罩着她一头浪漫微卷的深棕色长发,她低着头,用蔚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今日葬礼的真正主角——她的丈夫。
防御使阿希尔躺在中央一张巨大的星际水晶灵床上,特殊的磁场能保证尸体不受任何自然条件的影响,而完全杜绝腐烂。
一道昏暗的划破帷幕一般乌云,如舞台金光一般照在穿着防御使礼仪制服的阿希尔身上,这是一身深黑色的庄重制服,带着金色的盘扣式装饰,这是有史以来柏拉图武将出身者,达到的最高政治地位。防御使笔直地躺着,使得身形愈加高大,阿希尔生前在素以英俊闻名的白虎骑士中都以俊美突出,他面容平静,紧闭双目,洁白如纸的面容,有一种雕塑一样的美感。
“光之轮转,与汝等同在。”拉尔抬起双手祈祷着。
“阿弥。”
所有都以赞美宇宙之光的惯语作为宗教祈祷的终结,此刻,最后一道阳光照耀在阵亡者的身上,充满了一种神秘感。
随后,一身半透明黑纱拽地的奥罗拉夫人手持着一束黑色的玫瑰走了过来,把这束闪着星辰般光芒的花束放在亡者的胸口上。
“阿希尔……我的骑士,再见……”
说完,悲痛的奥罗拉就趴在丈夫的尸体上轻轻抽泣起来。
虽然按照教义,每个人都不应该在葬礼上表露过分的软弱,但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感会格外感染在场者。
“我们要为阿希尔复仇,我们的大团长。”几位白虎骑士出身的高级指挥官在交头接耳。
“一开始就如此损失惨重,从此,我们柏拉图人将遭受劣等盖亚人的嘲笑。”一位枢密院的高官轻声嘀咕了一句。
“为了一滴鲜血,未来要鲜血要漫溢宇宙。”极少露面的内务部部长特里西拉斯也莅席,他穿着斗篷遮掩自己的外貌,身材如山一样高大,显得极为神秘莫测。
“夫人,为了防御使未出世的孩子,你要节哀。”内政使乌扎走了过来,轻轻扶起了未亡人。
乌扎的声音一直平静而温柔,透出一种高贵感。女人之间的抚慰,使得奥罗拉强忍悲痛,在内政使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走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远远地离开躺在巨大开阔地中央的死者。
突然间,一颗巨大明亮的星辰从海的一侧升腾而起,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抬头望去。
这是一个信号。
阿希尔的遗体在反重力装置的帮助下升腾而起,向大海滑动而去,与此同时,运用能量传送技术,一个巨大的船体以一根根船肋飞插在龙骨的方式,在数秒钟令人神晕目眩的时间内组成了一艘庞大的“亡灵之舟”。
一片光帆高高地升上了船桅,这艘迅速用物质传送形成的古代维金式的长船变成了阿希尔的灵船,他胸口带着一捧黑色的玫瑰花静静地躺在船中央的,整个过程平稳得没有让一支玫瑰散落,灵船就这样直接滑入了幽暗的大海之中。
如卷曲的苜蓿般的船头出水很高,细长的黑色船体闪耀着一种幽暗的金属色,如一把尖锐的剪刀,划开了平静的海水,径直地向“遗忘之墟”稳稳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