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方亮吃惊,留守南大营的马世耀更是吃惊,今夜原本是大好形势,孙惠显献城,打开城门,众军一拥而入,占领榆林,将榆林军杀一个片甲不留,一切应该很顺利才对,但现在却是一团糟糕。
先是一声炮响,城中大乱,接着入城兵马被伏击的消息传来,不等马世耀有所决断,另一个更加震惊的坏消息接踵而至,那就是牛成虎阵前倒戈,忽然对磁侯发起了攻击。
“大事不好!”马世耀跳了起来,忙叫弟弟马世泰,带兵四千,前去接应磁侯,自己坐镇南大营的营门处,命令各处严守,但有榆林军靠近,不要出击,只乱箭齐射即可。
而塘马很快来报,说榆林南门西门同时大开,榆林军蜂拥而出,正往两营攻来,马世耀并不慌乱,以两营现在的实力,足可以自保,关键是东门战局,一旦磁侯有个闪失,这仗就完了,于是他又遣了两千人去接应,这一次没有走营前大道,而是令他们穿东营前去。
大军作战,分营而守,不但营中不能驰马,各部也是不能随意穿越他营的,尤其暗夜之中,难辨敌我,极容易引起混乱,但马世耀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何况据他的了解,东营已经是空营,这两千人不只是接应磁侯,也是助东营防守的。
这两千人刚派出不久,东营忽然升起了火光。
马世耀抬头望见,脸色瞬间惨白,他知道完了,这一战已经是必败无疑。
火光处,左绪已经冲出东营,冲到了南营前,一边纵马,一边大声呼喊:“不好了,磁侯阵亡了,快跑啊~~”
迎面正遇上马世耀派出的两千援兵,听到左绪的呼喊,一个个都是惊惶,什么,磁侯死了?为首将领名叫王虎,他立刻喝止:“左绪,你胡喊什么,你不在营中拒守,临阵逃脱,就不怕军法?”
“什么军法,磁侯已经死了,快逃命吧!”不理会他的喝止,纵马直接撞入王虎阵中。
毕竟自家将领,闯军不好以刀剑相迎,只能是闪避,阵型立刻就乱了,加上磁侯阵亡的消息,令他们一个个都惊恐不已,而此时此刻,在左绪身后,那冲天的火光更是推波助澜,在完全封住了这两千人通往东营道路的同时,也让他们的心理处于崩溃,于是众军纷纷随着左绪,往后方退去,王虎喝止不住,最后被乱兵夹持,也只能是跟着撤退。
这一退,加上大火渐渐往南营蔓延,南营登时就乱了,坐镇营门处的马世耀听闻磁侯阵亡的消息,大怒:“此榆林军奸细乱我军心也,传我命令,凡军中有此呼喊者,不论是谁,不问原因,一律射杀!”
“是!”
“磁侯死了,快逃啊~”左绪依然在纵马狂喊,但身后老弱已经不见一个,只有两个忠心的家丁还跟随在身后。
忽然听见一阵密集的梆子声,砰砰砰砰,一阵乱箭从前方直射而来。
箭雨密集,来不及闪躲,或者说,左绪也没有想过闪躲,只听见胯下战马一声悲鸣,他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全身中了十几支羽箭,如刺猬一般,其中还有一支正射在脖颈,眼见是不能活了,但左绪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带着一丝丝的微笑……
柳先生,赌约,我兑现了,但要我重新反正,归于尤振武,却也是不可能。
而于此同时,马世泰的四千人被榆林军的中军主力击溃,马世泰战死,败军逃回营中,榆林军顺势杀入,直将南营门冲出了一个大缺口,马世耀虽然是悍将,但却也支持不住,勉强坚持了一会,眼见榆林军滚滚而来,势不可挡,自家人马已经丢盔弃甲,不可遏止,于是只能是弃营逃走。
刘方亮那边就更惨,被大火封路之后,他选择是绕行,结果被猛冲猛打的孙志秀追上了,眼见前方正是刘方亮,孙志秀大喜,叫道:“前方就是贼首,随我杀啊!”挥舞铁锏,势不可挡,带着麾下骑兵,如一把利剑,直插刘方亮。
“磁侯快走!”谢文典拼命断后,死死抵挡。
“死!”谢文典虽勇,却不是孙志秀对手,只一个照面,就被孙志秀一锏打下马去,马蹄一踏,脑浆子都踩了出来,但刘方亮却趁机逃远,周边又有闯军骑兵回卷,等孙志秀杀出重围,刘方亮已经不见踪影,孙志秀大叫可惜,回头再杀。
闯军南营被攻破的同时,靖边营,高字营,绥德营加大了对西营的攻击力度,眼见其他三营都已经失守,处处火光,加上马重禧本人不在营中,西营的闯兵军心大乱,几乎是瞬间就崩溃,放弃防守,扔下兵器,夺路逃跑。
从南到北,闯军全线溃败。
“杀,杀啊~~”两个老将尤定宇和侯世禄都是大呼而战,对闯军残余展开追击,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有句话,穷寇勿追,为的就是防止贼人狗急跳墙,负隅顽抗,给胜利军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但从明末山海关大战和后续的几次大会战来看,这一兵家规律在闯军身上并无表现,从山海关开始,吴三桂和建虏一路追击,几乎是马不停蹄,闯军一路败退,一泻千里,也是毫无间歇,由此知道,流贼就是流贼,并无负隅一战的勇气,只想着逃跑,这和闯军蹿起的历史,以及李自成本人的脾气秉性有很大的关系,反正不怕失败,大不了逃跑,只要保住性命,留的青山,还有卷土重来的时机。
这一投机取巧的特性决定了闯军无法面对逆境,军中骨干并无死战到底的决心。
左传说,君以此兴,必以此亡,因为没有死战到底的决心,能溜就溜,李自成刘总敏等骨干,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几次大败中逃脱,有命有运,无论败的多么惨,他们都能毫发无伤,随后死灰复燃,但遇上建虏,他们的好运好像是用完了,在建虏的猛烈追击下,一败再败,仅仅半年就丢了江山,继而没了性命。
时也,命也。
因为这特性,尤振武有命令,能追尽追,绝不放过一个贼人。
更何况,如果不能一战解决刘方亮,稍两个月,他再卷土重来,不但榆林没喘息,尤振武谋划的大计,也要落空。
因此非追不可。
“追!”
这种情况,就是骑兵的天下了,冷兵器时代,所有造成恐怖死亡人数的大败,都不是来自两军对阵,面对面的厮杀,而是一方溃败,另一方趁势追杀的结果,一方丢盔弃甲,只顾逃命,另一方零成本的追杀,杀人取物,轻而易举,明末松锦之战,孙传庭郏县之战,皆是如此。
今日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