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还没有亮,尤振武就带着张禄薛金川出现在了南城城头,这一夜,他也没有休息好,虽然明知道闯军在施行骚扰战,目的就是疲乏榆林军,但他还是不敢大意,城外隐隐传来的战鼓声,令他时时警觉,不但将腰刀手铳放在身边,更披着铁甲睡了一夜。忽然睁眼,发现天已经快要亮了,于是急忙跳起。
“报总镇,贼人往壕沟里面扔了不少的土石,我没能防住。你罚我吧。”武尚忠见面就请罪。
翟去病也请罪---这一夜,武尚忠一直守在城楼中,戴着盔,搂着刀,就蜷在椅子里猫了一夜,一脸的疲惫。翟去病却是年轻,虽然值守了一夜,但丝毫不见疲态。
尤振武详细问。
闯军一共袭扰了五次,从子时12点,一直到刚刚的最后一次,每半个时辰就偷偷摸摸的来一次,每一次的人数虽然都不一样,但步骤却是相同,先填沟,被发现之后就擂鼓摇旗,作出攻城的假象,再然后就偃旗息鼓,重新归于宁静,虽然守军也遵照尤振武的命令,往城下扔了一些火把,但榆林四边的城墙太长了,火把所照有限,不可能处处都投下火把,因此仍有很多的黑暗之处可容闯军摸索,倒是铁蒺藜的效果不错,扎伤了不少闯兵,发出的声音也给榆林军提供了警示。
听完后,尤振武摇头:“非你们之过,壕沟本来就挡不住贼人,武千总,天亮后,你派人下城,看贼人投下多少土石?再清点贼人的尸体,数清楚后,我们再商议。”说完,转身下城楼。
翟去病忙追上:“总镇你去哪?”
“巡城。”尤振武回。
“我也去。”
翟去病兴冲冲的跟上。
走马经过城中,见城中安然,百姓并没有因为闯军的夜袭而惊慌,尤振武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翟去病说道:“去病,你不要跟着我了,你回家去,将昨夜战事的经过向两个老爷子详细禀报,说一切都在掌握,让他们不要挂心。再和二叔说,接下来的几天里,生姜怕是要多预备一些了。”
翟去病点头,拨马去了。
……
和南门情况差不多,西门北门的守军也被闯军骚扰了一宿,翟文和王世钦都骂贼人狡猾,但对于闯军的“疲惫”战术,翟文不以为意,但对贼人的填壕,他却十分担心:“振武,不能让贼人的阴谋得逞,贼人晚上填,咱白天再挖出来!”
王世钦亦是相同看法,但如何大白天在闯军眼皮子底下挖,两人一时却也想不出办法。
最后来到东门时,天色已经亮了,副将孙惠显全身甲胄,正和其子孙渐在商议什么,见尤振武上到城头,两人忙抱拳行礼---孙渐是孙惠显长子,二十岁出头,因为数有战功,此时已经是抚边守备的官职了。其身材高大,眉目英挺,唇上髭须,左颊边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更显英气。
尤振武还一礼:“副镇多礼了。”又向孙渐微笑抱拳:“九川兄。”
孙渐,字九川。
孙渐露出略带腼腆的笑,说道:“不敢,总镇客气。”
没有废话,尤振武快步去到墙垛口,向十具闯兵的尸体,还有一些没有能投入壕沟的沙袋和土石。
“末将值守不力,让贼人填了不少的土石。”孙惠显请罪。
尤振武摇头:“非副镇之过,昨夜之势,任谁也是防不住的。”又问:“副镇以为,我军当如何应对?”
“壕沟乃我城墙屏障,绝不能任由贼人予取予求,我意,贼人夜里填,咱们白天再给他掘出来!”孙惠显道。
尤振武问:“如何掘?”
“总镇请随我来。”孙惠显领着尤振武向前,在一处架着三角吊杆的墙垛口停下,指着地上的一方土石说道:“总镇请看。”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一方土石,而是一疙瘩冻土,大小正好可供一人怀抱,并用草绳捆扎。
尤振武顿时明白,喜道:“是从壕沟里吊上来的?”“是。”孙惠显点头。
原来,就在尤振武来到东城的前一刻,孙惠显派了两个身体轻便的军士,携带绳钩,坐着吊篮下城,使用绳钩,将闯军投入壕沟中的一块土石勾吊了上来,并通过吊篮运上了城头---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挖土并不容易,闯军想要取土,必须先用开水烫地,渐渐再往深处挖掘,最后挖成一个窑洞一般的大口子,不再形成冻土,如此才能连续不断的往外出土,因为箩筐和口袋有限,又为了投掷方便,所以运出来的土都用草绳捆扎了,就地放置,不需要夜晚,就现在的天气,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冻的如石头般的坚硬,到了夜里,闯兵背负了,摸到壕沟边,悄悄投掷。
尤振武道:“贼人倒会取巧。”
孙惠显笑:“但同样也给了我们取巧的机会。”
尤振武明白他的意思,也笑道:“不错。”
两人都是笑。
这时木滑轮“骨碌碌”的响,下城的两个军士坐在吊篮里,重新回到了城头。尤振武详细询问,他们也详细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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