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观战台。
“闯”字大纛之下。
李自成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战事不顺,榆林军反击猛烈,一波波的闯军冲上去,又一波波的退回来。
李自成估算着,伤亡怕已经接近六千了。
他不在乎死伤,但榆林军的战力,却让他不得不皱眉。
城下死尸累加的同时,城头的伤亡亦在增加之中。
“担架,担架!”城头嘶声喊。
城下的义兵抬着担架,连续不断的上城下城,将伤兵运送下城,至于已经战死的将士,因为人手原因,第一时间还不能得到处置。
前渭南知县杨暄负责指挥。
总医官李文宽蹲在城墙下,亲自检视每一个伤者,然后做出轻伤重伤的判断,轻伤送入伤兵所,重伤送入急救所。
……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进逼的步兵方阵,飞舞的军旗,弥漫的硝烟,如雷的战鼓声,震耳欲聋的大炮声,刺耳的号角声,混乱的呼喊声,尖锐的弓箭破空之声,痛苦绝望的惨叫哀嚎声,将榆林城紧紧包裹,所望处,不是血,就是火……榆林城下,伏尸累累,血流成河,闯兵的步兵方阵,连续不断的攻城,一拨退,一拨再上,但最后都变成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尸山血海中,一声声低微的呻吟救命。
……
从清晨一直战到下午,刘芳亮先后用了九个方阵,一共一万余人,对榆林南城展开了三个波次的进攻,但除了填平城下几十丈的壕沟之外,再无其他收获,眼见己方伤亡已经超过三分之一,城下的士兵接近崩溃,其他还在列阵的步兵,眼中亦有惧色,士气一而再,再而衰,而榆林军却越战越勇,反击的力度越来越强劲……
刘芳亮知道,今日攻城不可能有结果了。
“给炮营打旗,令他们再打几炮,炮击结束,即停止攻城!”
刘芳亮脸色难看的发布命令。
“是!”
“砰砰砰~~”
闯军炮营又开始发炮。
炮弹连续落在榆林城墙之上,激起冰雪和烟尘,不论城上的榆林军还是城下的闯军,都下意识的猫腰闪躲,以免被殃及。
城头上,众人都以为炮击之后,闯军又要发起下一次的猛攻,侯世禄站在墙垛口向闯军阵中张望,忽然笑道:“贼人要撤兵了~”
……
果然,炮击还没有结束,闯军中军阵就响起“当当当当~~”的鸣金声。
“撤啊~~”
听到鸣金退兵声,已经在城下的尸山血海里,拼杀了多半天,也惊恐了多半天,都快要精神崩溃的闯兵,一个个如蒙大赦,纷纷掉头,潮水般的向后退去,置受伤同伴的苦苦哀求的都不顾,只留下如山的尸体和一地狼烟。但那些推着盾车和铁裹车的闯兵却是倒了霉,其他闯兵都是轻装,进退容易,他们却还得拖拽着笨重的盾车和铁裹车而回,虽然牛万才命令盾牌兵掩护他们后撤,但在全线撤退,人心惶惶的情况下,盾牌兵自顾不暇,哪还能给他们提供全面的防护?
最终,闯军还是抢回了能用的盾车和铁裹车,但却又多付出了几百具的尸体。
……
刘芳亮亲到李自成马前请罪,说,榆林军士气正弘,今日已经不适合再攻,只能暂且退兵。攻城不利,兵马损失惨重,都是自己指挥失当,请闯王责罚。
李自成心情郁闷,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刘兄弟勿要这么说,今日非战之过,咱明日再战。”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脸色都难看。
虽然伤亡的虽然大部分都是流民兵,精锐不多,但激烈的场景,却让他们都想到了开封攻城战---对闯军来说,那虽然不算噩梦,但却实在不是什么好回忆。
不止南城,其他三门的攻击亦是不顺。在榆林军的顽强防守下,三城之下的闯军死伤惨重,听闻南城已经退兵,他们亦很快退兵。
……
“胜了!贼人被打退了~~”
见闯军退去,榆林城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将士们激动的挥舞手中的武器,城中亦是欢声震天,所有人都为这场来自不易的胜利而感到振奋,都任老大人和尤定宇侯世禄两个老将哈哈大笑,刘廷杰侯拱极如释重负,武尚忠翟去病则是清点闯军在城下的死伤,计算这一战的收获,尤振武微微松口气,但望着城下横陈遍野的尸首,残破的楯车和依然冒着余火黑烟的云梯,又想着明日可能的血战,他却是笑不出来,随后,在众军的欢呼声中,他悄悄的下了城楼。
刚下了马道,就看见荣叔扶着爷爷尤世威,正坐在城墙根的一块条石上,听着胜利的欢呼,老爷子正激动跺脚,心中一惊,忙上前行礼。
原来,老爷子虽然不能上城,但执意在此处“听战”,即便荣叔苦劝,他却也是不听。
见到孙儿下城,尤世威脸上的大笑,却忽然变成了凝重,尤荣成搀扶他站了起来,他问尤振武道:“杀贼多少?我军伤亡如何?”
尤振武道:“尚在统计中,不过爷爷你放心,敌我伤亡应在一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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