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尤见田走后,尤定宇忽然又想到,左光先忽然从西安回来,怕是有不寻常,于是抓着胡须,沉吟的说道:“二哥,左光先那老家伙自从年初去到西安,上下活动,想要给二儿子左定某一个参将的职位,半年都没有回来了,现在怎么忽然回来了,难道是他家老二的事情没有希望了?又或者听说了老四左绪的事情?但不可能啊,昨天的事,他今天不可能就赶回来啊……”
尤世威沉思不语。
“二哥,你说一句话啊?”尤定宇追。
尤世威这才缓缓说道:“左光先为什么回来,我不知道,但给咱娃赔礼道歉,这事,却绝不简单。”
---同为军中老将,尤世威对左光先的性子有相当的了解,他能猜测到,左光先对神灵托梦之类的事情,怕也是不相信的,所以娃的“撕纸还原”,能骗左绪,骗过城中的百姓,但却瞒不过左光先,左光先一定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上当受骗了,念及过往的恩怨,加上左光先从来不吃亏的性子,正常的反应一定是怒火中烧,借题发挥,甚至有可能是兴师问罪。
但现在,左光先却一反常态,不但不问罪,反而赔礼,这不由不让人警惕。
虽然自从去年柿园兵败,大儿子左襄差点被孙制台斩首之后,左家就低调了很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榆林这一亩三分地,左家依然是最大的一霸。其他各家,无论财力还是人脉,都不如左家。
尤家并不怵左家,不过严格论起来,这件事情,自己的娃却终究是不占理的,加上左家在榆林颇有根基,和姜家是同盟,因此,尤世威隐隐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那咱怎么办?”尤定宇问。
“先看看吧,他左光先虽然势大,但我尤家却也不惧他!”
……
尤振武和翟去病正在前堂跪着呢,所以尤顺就将左德开引到了花厅。
左德开五十多岁,蓝布袍,黑色平底布鞋,穿着普通,相貌也普通,貌似一个忠厚老者,但其实却是奸的很,他虽然只是左府的管家,但因为多年跟随左光先,又同宗,因此关系非常的近,榆林人都知道,左德开不止是姓左,更是半个左家人,他说的话,基本就能代表左光先。
尤见田在花厅坐。
“见过二公子~~”
左德开进入花厅,笑眯眯的行礼。
尤见田以礼相待。
礼罢,左德开先是代他家家主左光先向尤老爷子、尤三爷表达问候,接着讲尤、左两家的世代情义,最后便以左光先的口吻,将左绪臭骂了一顿,说不该胡乱惹事,坏了两家的情义,让旁人看了笑话。
……
送走左德开之后,尤见田去见老爹和三叔,将情况一说。
听完,尤世威和尤定宇更是疑惑了。
“还真是赔礼啊,左光先,这是搞什么呢?难道柿园之败,又在西安住了半年,真把他性子磨了?”尤定宇疑。
尤见田摇头,分析的说道:“怕没有,左德开虽然表面上谦卑,还大骂左绪,但暗地里却也是指桑骂槐,在骂咱家振武呢。最关键的,左德开并没有提到九月大雨的赌,也就是说,如果咱家振武输了,那还是要当街给那左绪下跪!所以我分析,左光先不过就是先礼后兵,做了一个谦卑的姿态,等到九月之后,再和咱一起算账。”
尤定宇捋着胡须的点头:“有理,就知道左老鬼不会有好心思。”目光看向尤世威:“二哥,怎么办?”
尤世威沉思了一下,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人家表示了歉意,咱也不能没有表示。见田,明天上午,你带上一百两银子,去见左光先,就说小孩子胡闹,两个赌,都不作数了,一百两银子,请他收回去。”
尤见田愣了一下,压低声音:“大,咱家里可没有一百两银子了……”
“箱子里不是有吗?先从箱子里面取,”尤世威沉吟的说道:“你放心,左光先虽然小气,但面子还是要的,这一百两银子,他不会收的。你此去,主要是探他口风,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尤见田这才放心,拱手道:“好,我知道了。”
……
同一时间。
左宅。
虽然同样都是三进院,但比起尤宅,左宅可是宽敞奢侈的多,天色还没有黑,整个左宅的灯,就已经全部亮了起来,前后通红,仆人进进出出忙碌,为刚刚从西安回来的一群人准备晚上的饭食。
后堂里。
一个头发漆黑,但胡须却是半白,一双扫帚眉带着杀气,穿蓝色武人劲装的老者,正在痛骂跪在地上的小儿子。
“愚蠢,笨蛋,败家子!一百两银子,这么就让你输了,你肩膀上扛着的,到底是不是脑袋?别人稍微一激,你就不顾一切的往别人圈套里面钻?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冷静冷静,你懂不懂啊?”
“大!”
跪在地上之人正是左绪,他虽然输了一百两,又恨又气,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耿着脖颈说道:“我是输了一百两银子,但九月河南大雨的事情,我肯定能赢,到时候尤振武就得跪在地上叫我祖爷爷,我连本带利的赢回,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目继续在榆林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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