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堡。
老兵冲上来,远远就叫:“小石头,好久没见你了?车上是谁,是老总镇吗?”
阳光照着他脸上的皱纹,看他的样子,最少有五十了,而石善刚今年四十岁出头,在他面前,是永远的小辈,而从他打招呼的亲热看,他和石善刚是很熟悉的人。
石善刚笑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吁”的一声,勒住了马车。
尤振武和翟去病掀开车帘,一前一后的跳了下来。
“啊,是少千户。见过少千户,见过三公子。”
老兵握着枪杆,一脸惊喜,急忙抱拳躬身行礼。
尤振武笑:“免了。”
翟去病则是抬头望眼前的长乐堡,负手笑道:“好长时间没来了……也不知道后院的那棵大梨树,结了多少梨子?”
老兵平身,接着说道:“听说少公子落马,额们一直都担心呢,见少公子无事,额们就都可以放心了。”
说着说着就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了缺失的门牙,右脸的伤疤也更加清楚。
……
尤振武微笑点头,他本尊的记忆里已经认出眼前的老兵叫张福林,是中卫所的一个旗长,年轻时虽然不说英勇善战,但却也是兢兢业业,好几次死里逃生,从尸山血海里面爬出来的,父亲身边掌旗手张禄,就是他家老二。
“快,快去通报,就说少千户来了!”
张福林扭头大喊。
其实不用他喊,城门洞里进出的军户们都已经认出了尤振武,好多人都围了上来,男人抱拳行礼,女的万福,小孩则是好奇的看,然后被母亲压着头叫“少千户”。
如果是过去,如果是尤振武的本尊,他不大会理会这些,而是会少年得意,快速入堡,干自己的事情,但今日的尤振武却是不同,他微笑的抱拳,一边迈步入堡,一边向每一个行礼,呼喊他“少千户”的人点头致意。
---军户们行礼,都是遵从规矩,两百多年的惯例,见少公子谦卑,军户们都有些惶恐。
翟去病跟在后面,嘴里嘀咕:“这一摔,感觉表哥可比过去谦逊多了……”
……
过城门洞之前,尤振武抬头看了一眼,正看见城门洞上镶有的石匾,上面清楚刻着三个字:“中卫所”。
进了堡子,一眼望过去。除了中间的一条土街之外,两边都是低矮的屋舍,夯土墙,青瓦顶,大多数都是建成几十年,甚至有可能是百年的旧屋,岁月侵蚀,风化严重,但依然倔强挺立,为人们挡风遮雨,抵御冬季的寒冷。
老人牵着孩童站在门前,向他行礼,破烂的衣衫,满脸的菜色,恭卑的笑容埋藏在深深的皱纹里。
路边,一棵枝叶正茂,硕果累累的歪脖子老梨树从旁边的院子里伸了出来,枝丫弯弯曲曲,看起来接了不少的梨,这大约是尤振武眼睛看到的,最有生机的一件事物。
尤振武心情沉重,比起榆林城,长乐堡里面的民生,显然是要差上很多的,就史书来说,明末百姓的困苦,一点都不夸张。
“卑职薛得贵见过少千户!不知少千户前来,未能远迎,请少千户责罚。”
一个穿着皮甲,挎着腰刀,但同样没有戴头盔,只是束带的老者疾步匆匆的赶来,分开众人,向尤振武抱拳行礼。
尤振武认得,此人是中卫所的世袭百户,今年已经五十了,是他尤家的老部下。这一次中卫所出征,父亲几乎是带走了堡子里所有的青壮,杨得贵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负责留守,其他的几个百户则都跟着一起出征了。
尤振武微笑点头:“免了。我就是随便来看看,不需迎。”
目光往薛得贵身后看去,一个提着长枪、略显羞涩少年兵正站在薛得贵的身后。
“这是……金川吧?”尤振武问。
“是,快不快拜见少千户?”薛得贵扭头道。
少年兵将手中的枪杆往地下一插,上前一步,抱拳躬身道:“小的薛金川,拜见少千户。”
尤振武笑:“快起快起,可不要见外,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呢。”
一边说,一边上前托住少年兵的臂膀。
---记忆里,他不止是和杨金川一起长大一起玩,而且两人的情谊非常好,只是后来逐渐长大,身份地位有所隔阂,渐渐才有所生疏,薛金川又比较羞涩,不喜见人,因此他们两人很长时间没有见了。
见“少千户”手臂托来,薛金川本能的想要闪躲,但尤振武动作极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他无法闪,抬头一看,正和尤振武目光对视,尤振武温和的目光,真诚的笑意,令他微微感动,仿佛是回到了少小的孩童,彼此穿着开裆裤,漫山遍野乱跑的时候,于是脸上也露出笑容。
一瞬间,两人亲近的关系好像恢复了很多。
“金川,你这杆长枪不错。”
就托手臂这一下,尤振武就已经感觉出,薛金川虽然才十六七岁,但已经是有相当的力气,想到他刚才将长枪插于地上的利索,就更是确定,于是看向他身后插着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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