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巡抚衙门,右布政使司的衙门偏僻的很,门可罗雀,门前也没有军士守卫,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门房。
翟去病上前问,门房回答右方伯在城中公干,不在衙门,
人不在,但尤振武却并不打算离开,正好衙门对面不远处有一家羊汤小馆子,于是就招呼三人到馆子里坐下,因为兜里有银子,翟去病阔气的很,一进馆子就大声吆喝,和老板要了一副羊排,四大碗的羊汤,若不是尤振武拦着,羊鞭什么的,他也是要要了。
一边喝羊汤,一边等右方伯。
其间,羊肉馆的客人进进出出,有人发现了据桌而坐的四人,随即小声议论,眼神和表情都十分的严肃。
“岳王爷……”
其他的议论听不见,但却清楚的听到了他们念叨三个字。
尤振武一点都不惊讶,因为本就在他预料,而且是他一力想要达成的效果。
“哥,你神了……”翟去病兴奋。
李应瑞和王守奇则是面色凝重。
……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其间,右方伯衙门一个人也没有,直到快黄昏了,才有一顶小轿子,颤悠颤悠的在衙门前面的街道上出现,前后各有两个挎刀的军士护卫,还跟着两个步行的文士,好像是幕僚又或者是管家。
“是都大人。”李应瑞望了一眼,肯定。
“走!”尤振武起身,
翟去病付账,羊肉馆老板恭恭敬敬的相送,等他们离开,羊肉馆轰的一下就议论开了,“那就是尤少千户!”“岳王爷托梦的人,果然不同寻常。”“什么人?我看不是人,而是神灵转世,不然我榆林这么多人,岳王爷为什么单单托梦给他?”“是啊,撕碎了的纸都能变回去,还有什么不能的呢?”
又有人道:“天下大乱,也该岳王爷显灵了啊。”
……
离开羊肉馆,急步向右布政使司衙门前走,走到近前时,那顶轿子刚好落下,一个穿着绯袍,须发斑白、甚是清瘦的三品官员正在下轿。
“什么人?”有人快步靠近,四个护卫的兵丁立刻警惕了起来,他们大声喝问。
尤振武急忙高声:“中卫所千户尤振武,拜见右方伯!”
说着,原地深辑行礼。
翟去病李应瑞和王守奇也都是行礼,各自报出自己的名字。
那三品老大人听到“尤振武”三个字,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下了轿子,向前踱了一步,目光看向尤振武。
尤振武急忙上前两步,再次抱拳行礼。
这中间,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六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面目清瘦,胡须都已经白了一大半,额头皱纹多多,眉宇之间,满是憔悴和忧虑,但那一双老眼却是炯炯有神,站在那里,腰杆笔挺,看起来身子骨很是硬朗。
“你就是尤家的独孙尤振武?”都任沙哑的声音问。
“是。”
都任沙哑的声音忽然严厉了,眉眼也瞪了起来:“老夫和爷爷也算是老相识,你父为游击,性情刚正,老夫十分欣赏,可你为什么偏偏不学好呢?”
听到都任的话,尤振武一时糊涂了,不明白老大人为什么会说自己不学好?
“装神弄鬼,惑乱人心,招摇撞骗,讹人钱财,哪一个是你这将门之后应该做的?岳王爷的名头,又岂是你随便可以利用的?也就是看你爷爷和父亲的面子,不然老夫现在就上疏朝廷,革了你的千户职!”都任老大人的声音越发冰冷和严厉。
尤振武明白了,原来,城中的事情都任老大人都知道了,但和一般愚夫的惊讶和信服不同,都任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对他九月河南大雨,岳王爷托梦,撕纸还原的事情,一件也不相信,对于赌博赢了左绪一百两银子的事情,更是十分的不满,更认为,他所有的作假,都是为了赢银子,估计此时正想着怎么告诉他爷爷尤世威呢,令其责罚呢,想不到尤振武这个本尊,竟然是自投罗网的跑到他面前了。
如此,他焉能不教训?
“还不快回去,闭门自省?”
都任大袖一挥。
尤振武心中苦笑,看来历史记载都是真的,都任,性刚严,多忤物,但惹了他不高兴,谁的面子都不给,今日自己来拜见,他居然不问缘由,就是一顿斥责。
……
面对都任老大人的斥责,翟去病想要替表哥解释,但尤振武却知道,都任此时正在气头的,是听不得解释的,说的越多,会越发激怒,因此用手势制止翟去病,躬身更低的说道:“是。”
都任这才满意,转身进了衙门。
待都任进衙,尤振武慢慢直起身,嘴角不由涌起苦笑-----榆林的三个大人物,一个比一个不给面子啊,看来,这榆林城中的大人,暂时都是不能求了。
“这都任老大人,我们这般尊敬,他怎么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顿斥呢?”翟去病不满。
“都任老大人就是这脾气,”李应瑞道:“不要说我们,听说在抚台大人、孙制台大人面前,他也是如此。”
尤振武苦笑:“还好我亲自来见他,不然说不定他真会参我一本呢。”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于是四人各转回家,临别前,李应瑞宽慰道“允文兄你也不必太担心,叔父前锋刚走,我榆林军主力未动,孙制台的大兵,更还在西安,只要找准了人,在大军出潼关之前,将此番忧虑递到军前,未必就不可能。”
王守奇点头:“回去我和我家老爷子说,让他想办法。”
尤振武抱拳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