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昊醒来的时候,已然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看着窗外的天光还有点懵,摸不准是睡了一整天还是天还没亮。
喊了下小瓜子,人不在,估摸着是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魏昊也就没有着急起床,昨天太晚了,还未得及看清楚。他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师父这里不如自己的东宫华丽,但另有一番质朴安宁。
师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入宫前的生活,可他从师父举手投足间,能看得出来,他绝不是一个缺少银钱的人——身怀巨富,却似晋陶渊明一般喜好纯真自然,唯一的爱好就是吃食和扮美。身居高位,还有这样的豁达淳朴之心,实在令人敬佩。
魏昊静静地躺了一刻钟有了。在大魏太子有限的人生里,很难得有这般安静祥和的时刻:身边没有其它侍从,只剩自己。在发懵这一刻钟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想起自己的父皇母后,想过师父,最后想到了麦芽儿。想到小九儿现下已经是自己的小师妹了,不禁莞尔一笑。
他拍拍床柱,再次呼唤小瓜子进来伺候,“小瓜子,人呢?快进来!”该起了,身为大魏的储君,不容过多矫情。
……
魏昊入睡期间,明光帝摆驾皇后娘娘徐惠的凤仪宫,帝后二人相处了有一个时辰左右。申时一刻,魏熙离转开来,去了林贵妃的寝宫,并当夜翻了贵妃的牌子。
明光帝这是在敲打皇后呢,一国之尊去而复走,这在后宫里,就是扇女人的耳刮子。
陛下走后,皇后娘娘怒极,打翻了不少花瓶茶盏,还撕烂了帷帐。
“连饭都不留下吃!魏熙,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徐惠指着明光帝远去的背影,又恨又酸又妒。
“娘娘,隔墙有耳,您再气也不要失了分寸啊!”皇后娘娘的奶娘徐嬷抱着乳儿的大腿,直哆嗦。
她是虚实的家生子,虽是皇后的奶嬷嬷,但一家子的卖身契都攥在徐惠手里,还是奴籍。她人卑言轻的,生怕明光帝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将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听个正着。
“陛下风流多情,但是他还是敬重娘娘您的。虽说这满宫的嫔妃,但您还不是头一份,牢牢地坐着皇后的位置…
还有太子!太子殿下又是从您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将来殿下得登大宝,您就是皇太后。是这天下顶顶有权势的女人,您还愁什么呀?”
徐惠听闻自己奶嬷嬷一席话,也慢慢冷静下来,但还是心里苦,她抱着自己的徐嬷说:“嬷嬷,你说的这些,本宫都知道,可本宫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魏熙的心,被那起子狐媚子占了去?
娶妻娶贤,本宫,本宫除了长得不是那么美,论家世,论学识,论肚子,哪里比不上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
奶嬷嬷心说,您可不就是不如那些嫔妃貌美吗?而且学识…咱们家里是武将出身,满后宫多的是才女,这学识第一也论不上吧?
奈何,心里这么想,嘴上话可不能这么说——主子是不会犯错的,若是真是犯了错,那也是奴才没有劝诫。奴才没有劝着,没拦着主子,那做奴才的,就罪该万死!
“娘娘你莫心焦,咱们再忍忍。啊,咱们的前程在后头呢!等将来,哼!您想怎么惩治那些个浪的都行!”徐惠的奶嬷嬷抱着自己乳女,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就像妈妈哄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一样。
徐惠好歹在奶妈妈耐心的轻抚中,安静下来:【是啊,还有以后呢……林婉榕,咱们走着瞧!】
于是,给大魏未来储君安排教引宫女的事情,就这么翻篇了。
……
明光一十二年,三月十四,晴。
明光帝于休沐前日,在大朝会上宣布:将于四月中旬于建邺京郊,举行春耕大典。着钦天监测一黄道吉日,告慰天地,以期待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大魏的国家祭祀分为三等:大祀、中祀、群祀,春耕属于祭祀先农,乃中祀范畴。
一年之计在于春,受气候因素的影响,古时候不同地区的春耕,风俗、时间段也都不大相同。
南方春耕的时间段,会比北方较早半月甚至一月左右,越往北温度越低。春天来的晚,因此,春耕的时节也比南方晚。比如说,南方靠海,受亚热带季风气候、热带季风气候、赤道季风气候等各种海气影响,天气回暖很快,每年的二月下旬就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此时开始春耕,三月就能播种早稻,所以双季稻这种东西出自南方。
大魏建都建邺,地属中原地区的东北方。但还未到国土最北,最北是麦芽儿二叔魏晟守着的玉龙关。大魏东北地区的春耕一般在四月——按二十四节气节来讲,此时正是惊蛰后,谷雨前的时节,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进入了轰轰烈烈的春耕大忙季。
中唐诗人韦应物在《观田家 》一诗中有言: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
丁壮俱在野,场圃亦就理。
归来景常晏,饮犊西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