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宣赶赴至梁山祠堂陵园拜祭过邓飞之后,果然又得以赶赴杭州与孟康相会。饮马川插香结拜的情谊、梁山泊共聚大义的情分,裴宣与孟康甫一相见,也全然无往日审察百官那副铁面无私、板脸严肃的模样,彼此说些江湖旧事,也时不时畅怀大笑。
只是在言及战死的邓飞之时,裴宣、孟康二人仍不禁惆怅伤感。酒过三巡,裴宣又按当初在饮马川寨中之时与两位兄弟痛饮时的习惯,当即起身舞剑助酒。但听得飒飒剑鸣啸响,卷起殷殷风雷之声,霍霍剑芒满室缭绕,毕竟裴宣非但刀笔精通,而且亦是善使双剑,而眼见得他走动飞舞的剑意也满含着苍凉悲壮之情,似乎也是在为当初义救自己,如今却不免沙场阵亡的挚友兄弟邓飞寄托一分哀思之情......
与孟康话别之后,裴宣沿途又得以与一些于当地任职的聚义故交厮会相叙一番。直到北上赶赴至燕京任府尹相公,自是肃正纲纪、明察秋毫,兼之仍有孙定、蔺仁等同僚同人鼎力协助,与裴宣将燕京治理得政通人和,颇有政绩,也极受当地百姓拥戴。
随着齐朝的权力中枢慢慢的向燕京转移,众多达官显贵之间也难免会有些人情关系。而裴宣一如既往仍容不得半点徇私情的行径,哪怕是旧日曾在水泊梁山聚义的兄弟仍是执法严峻,分毫不念私人关系。弹劾不避权幸、断察不分亲疏,也使得怀揣甚营私舞弊心思的贵戚权宦也不得不大加收敛。
而裴宣随后的仕途生涯,也一直转任于燕京府、御史台、提点刑狱司等纠察机构官居要职。在任期间非但明断过几桩悬案,还先后弹劾了十几名本是宋朝降臣出身,却擅用职权牟取暴利、巧立名目盘剥钱物的诸路转运使司、刑狱使司官员。如此也肃清了大批贪腐权官,也为齐朝前期政坛与地方官府尽可能做到清正廉洁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直到裴宣于七十岁之龄致仕,告老归隐,悠然安乐十二年后无疾而终,被追赠国公爵,谥号为“介肃”,且身后留了个英名并流传后世。就算名气尚无法与宋朝名臣,且更是中华历史上清官的代表人物包青天相提并论,可也得了个铁面御史裴青天的美名,而得享后人赞誉......
至于孙定随着累功升迁,也曾接替得裴宣官居燕京府尹,蔺仁则一直在京畿提点刑狱司身居要职,直到告老致仕,也具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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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在任期间检察贪官、庸官、滥官,起码是明面上的公事。然而实则也一直曾接受过齐朝另一个同样搜巡缉捕不法臣子,权等于直接听命与皇帝萧唐的特务机构所搜集的罪行证据。而当这个机构出手缉查有营私、害民甚至谋反罪状的官员之时,搜集罪证、逮捕审问的手段往往有很多却是见不得光的。
大名府,仪鸾镇抚司诏狱当中,忽然响起声忿怒已极的咆哮声:“你们干甚么!我可是赣中水师杨幺杨都管的部将,奉命至大名府办差,又怎敢拿我!?”
随着这个罪囚忿声抗议着,可是他嗅到牢狱内腐烂与血腥的味道,又顺着铁栏投射下的几缕阳光觑见自己所处的牢房,以及外面的刑房当中多有锈迹斑斑的斑斓腐锈痕迹,遮莫也已是汇聚了不少先前受刑罪囚流下的鲜血干涸而成。这罪囚也已骇得惊魂不定,仍要愤怒高嚷着,也未尝不是出自于身处于坟堆中吼脏话的心态......
“吱嘎”一声闷响声乍起,也登时骇得这罪囚心里一突,他急忙朝牢房外的一处铁栅栏望去,就见有个生得膀大腰圆且袒着上身,直露出胸口撮护心毛的大汉与七八个狱卒踱将进来。而那大汉冷眼乜将过来,随即说道:“你便是在杨幺帐下行事的何盛?你...认得我么?”
那唤作何盛罪囚咽了口唾沫,语气略微放缓的回道:“我是何盛不假,这位相公,你既知我是杨都管的下属,却又为何要拿我?遮莫这其中是有甚误会......”
“也不必唤我甚么相公,俺久在官牢当差,是个做惯杀人砍头行当的粗人。姓何的,想必你也听闻过仪鸾镇抚司的名头,我铁胳膊蔡福,正是经管镇抚司内诏狱的典狱管事,你也须知道,到了这认识得我,可不是甚么好事。”
何盛见说面色唰的变得煞白,他支支吾吾的又道:“末...末将虽听过仪鸾镇抚司,但...但末将并无罪责在身...纵然掌管镇抚司的石秀石总管有从龙之功,乃是追随陛下时日甚久的心腹功臣...怎...怎又能恁般平白无故的缉捕好人?”
蔡福似乎这些年下来听惯了这等说辞,他满脸挂着冷漠之色,随手拽过把旁边血迹斑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却是转了个话头,又问道:“宋朝时节,你充过军,曾在牢城营收监过么?以往曾在绿林中厮混过么?”
何盛听得一怔,便疑惑问道:“末将...是宋廷降将...后被调任至杨督管帐下当职,是行伍出身,未曾被迭配充军。虽知我朝多有当初在绿林中成名的元勋功臣...也不算是江湖出身...却不知蔡管事为何恁般问?”
蔡福略显慵懒的捶了捶腿,又道:“若是以往时节,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牢城官狱里节级、管营、差拨诈人钱物,若有人情钱物相送便觑你好,若是无钱时,铁嵌肉、吃锯末、石布袋、喂鱼钩、钉钢钉,乃至还有甚开水铁刷刮肉,拿鱼胶披麻剥人皮等许多手段也管教你求生不生、求死不死,俺既是两院押狱出身,该懂的行当也仍记得分明...何况绿林道上有些凶贼恶寇炮制人性命的勾当,你也须有所耳闻。
如今我齐朝固然是治政清明,严查各处牢狱官司是否有讹诈残害囚犯歹行。裴宣裴相公掌管得御史台下辖官狱,对那些文官也仍讲究个刑不上大夫,要治罪,固然要拿白纸黑字的罪证...可是咱仪鸾镇抚司专要拿的,是罪行忒过的不法臣子,自然不必按明面上的规矩来。而被我朝废除的害人酷刑,仪鸾镇抚司只俺这一家,也仍能用......”
蔡福悠声说罢,随即把身子往前一探,意味深长的觑将过去,又道:“杨幺做的好事,连同和你们这干下属勾结的行径,俺仪鸾镇抚司也早彻查得清楚。而石总管要办的是杨幺,自也没闲心理会你这等小鱼小虾,倘若肯从实招来,或许...你还能留得条命在。可是倘若执意不肯招供...这里可不是枢密院、御史台、刑狱司,不必按司法刑讯的法例,在仪鸾镇抚司内,就按石总管定下的规矩来,也就只有教小的们来招呼你...看来以往牢狱和绿林道上炮制残害人的手段...你这是想都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