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齐贼势大难挡,遮莫也只得就此降了...可是除了家小,诺大的家业也尽在宋境治下,又怎能说弃便弃了?
眼见得大股齐军已然杀至,田师中虽萌生出不战而降的心思,一时间却又因舍不得营私敛来的财物尽失而患得患失,踌躇间也只得继续亡命奔逃。然而他率领的宋军将士大多战意尽失,大批军卒弃械伏地,而任由着牛皋率领所部精锐健骑继续往前发动排山倒海般的冲击,只片刻的功夫,便已然追赶上奔逃时还险些从战马上跌将下来的田师中!
眼见那生得如黑熊般一身粗肉,且怒目圆睁的敌将已然杀至,田师中骇得心惊肉跳,而下意识的驾刀格挡时,又陡觉强烈的反震力如怒涛一般卷来。到底不是牛皋这员萧唐麾下成名大将的对手,田师中情知眼下保住性命要紧,也再顾不得惦记甚家财爵禄,而当即惊叫道:“这位将军且慢!末将......”
然而牛皋抡圆了膀子一锏已然砸出,沉重的四楞镔铁锏在空中呼啸落下,田师中也来不及滚鞍下马伏地请降,便被铁锏狠狠地砸中了头颅,但听得“嗵!!!!”的一声劲响,他的头颅连同整个兜鍪被砸得碎裂开来,脑浆混杂着血水当即四溅,登时化作漫天的血雾!
脑袋如被砸碎的西瓜般炸裂开来的田师中身躯晃了几晃,而直从马背上坠将下去。而牛皋抡锏时瞧这厮嘴脸虽已有所觉,但杀招已出收势不住。到底把这一路宋军主将的头颅轰碎,牛皋反而也是一怔,而眼见田师中被自己一锏下来几乎砸进脖腔子的残尸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牛皋倒是啐骂了口,而不由怏怏的嘟囔道:“这厮鸟,要降何不早些说?也省得俺多费手脚,战场上刀剑无眼,既是对头则务必奋力死战,你这厮本事低微,又已是胆怂,也须早些知会声,会事的早些下马受缚,免得俺们腥手污脚,又杀你作甚?”
然而牛皋固然不会知道,如今他一锏打杀了这唤作田师中的宋将,却也可说是为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报了深仇大恨。
与此同时,齐军马步军众依然汹涌向前,犹如滔天巨浪扑向眼前那些早已被冲垮崩溃的宋军阵势。对比双方将士的军容气象,似乎牛皋大张旗鼓的冲阵掩杀可说是把牛刀做杀鸡用了。无论是士气与战力都已形成碾压优势的众部齐军很快的将被冲击得零散的宋军败卒彻底淹没。而田师中所部官军几乎也皆是慌忙求饶下拜,尽是束手待缚,而等候牛皋所部齐军将士发落......
类似的战况,也在拱卫洪州治所南昌的樵舍镇内上演着,而本来是由手掌一方军政大权的张俊亲自择选,而整编成军的一名都监官,却是跪在另一员齐军大将史进的面前哀嚎讨饶道:“爷!饶命!爷!小人愿降!!”
攻克得此间军镇,几乎也没有遇到宋军甚像样的抵抗,史进倒似运尽浑身力气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然不着力道。而匍匐在他脚下的一众宋军各自大多身材倒生得高大壮硕,只是不少人眉宇间流里流气,浑然不似是干练悍勇的行伍军人,更像是常在市井中混迹的浮浪子弟。而这些伏地请降的宋军将兵身上裸露出的部位,几乎也尽是密麻麻的花绣刺青......
此番奉令率部南进,赶赴至江州湖口立刻着手准备攻入宋境洪州地界时,史进倒也曾听闻过坐镇江南西路的宋军主帅张俊于驻地从士卒中挑选高大的儿郎,又招募得各地些闲散子弟,令他们刺上锦绣花纹,从手臂直到足踝全身刺满,然后这支军旅多着短打出游,纵民围观,以壮排场。
而这支军旅于洪州等州府地界也多曾横行扰民,直教乡民百姓忿然唾骂,也得了个“花腿军”的诨名称谓。
至于临阵时节这支军旅又能有甚用途?史进攻破了此间军镇一试便知,张俊所择选整编的这支花腿军,也与寻常手握军权却恃宠营私的权奸把禁军官兵当做私军私役的军旅没甚分别,纪律废弛、军政不修,也不过只图个排场,要打硬仗时却是一触即溃,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浑然没有料到齐朝精锐军马由鄱阳湖登陆侵攻会来得如此之快,本来便从不曾打算抵死血战,而如今更是身陷于几层目光炯炯、杀气腾腾的齐军将士控制之中,这一拨所谓的花腿军将兵也与寻常色厉内茬的浮浪闲汉没有任何分别,诸般军械兵刃早已丢了一地,只是伏在地上听候发落,而统领着这一拨降兵的都监官惨声讨饶时,蓦的觑见史进身后所打出的齐军旗号,他当即又谄媚道:“原来这位爷便是九纹龙史进?恁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小人慕名久矣,也曾听闻的将军恁非但英雄了得,也刺得一身盘龙好花绣.....”
虽然如今轻易又斩获得一场胜阵,但史进瞪视向面前那一众败兵降将,直瞧他们虽着宋军制式衣甲,却是各自惊慌丧胆,哀嚎讨饶的模样,心里却蓦的萌生出一股厌恶之情。而听得那都监官说着,史进心中不由腾的火起,他当即飞起一脚,直蹬翻那丧胆讨饶的花腿军都监官,并厉声骂道:“我呸!直娘贼!以为刺了身花绣便是好汉了?当初俺请高手匠人刺了一身花绣,肩臂胸膛总有九条龙,也知务必要打熬筋骨武艺,磨砺得做条咬钉嚼铁、沥血剖肝的硬汉,方才镇得住这身花绣!你这干厮鸟刺得身花绣,寻常老实人家倒吃你唬,如今倒是恁般窝囊相,又有个鸟用?你这厮们的主帅张俊,如今却又在何处?”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洪州治下鄱阳湖水洗支流的修水之上已搭建起几座浮桥,众多宋军将兵挤挤挨挨、摩肩接踵,将官的呵责叱骂声与众多兵卒的惊呼哀嚎声混杂在一处,溃乱的人群涌过浮桥去,看方向却是要从洪州地界撤离,而直往西北面仍处于宋廷掌控之下的兴国军(后世湖北省黄石市附近),也与西面荆湖北路接邻的地界溃逃过去。
而时任浙西江东宣抚使的张俊面沉如水,冷眼往前几座浮桥上由所统领的宋军溃乱之相时,他也面庞也不禁狠狠抽搐了几下,然而片刻过后,张俊双目当中却也掠过一抹奸滑狡诈之色:“那几个废物,只是随俺与朝中贵人来往时懂察言观色、会做人情...可若论战阵上有无实用处时,要打硬仗,除了王德、杨沂中两个,其余大多厮鸟到底指望不上!如今既教齐贼占了先机,也只得弃了洪州,此处只怕已是守不住了,也唯有收缩防线,再从长计议如何抵挡齐贼大军......
萧唐那厮也是欺人太甚,本来老子也不愿去撩拨你,你却容不得俺能过安乐日子!可你这厮们咄咄逼人,势必再要来侵犯薅恼时...闲常时草民不是说岳飞那厮比俺更懂治军,更是清廉刚正,而他岳家军不是比俺张家军能打么?如今齐贼来犯,老子便给你岳飞再立大功的机会,这块硬骨头,便留给你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