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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冲出了一两里地的路程,纵马狂奔的史文恭又见周围几处烟尘滚滚,梁山军阵中几营马军分头各自向他截杀了过来。虽然四处有强敌兵众围堵,史文恭倒也不慌,好歹自己胯下骑乘的是曾头市曾家父子所赠的龙驹宝马,脚程极快,只要能甩开急追过来的敌军,不被对方四面合围死死缠住,史文恭心说只要凭自己的武勇专从一面突围出去,这种突骑破阵的事早做过了几次,也仍能够全身而退。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侧方传至,史文恭拿眼角余光一乜,就见有个手绰双枪,身后箭壶内还插着两面小旗的强寇头领直奔自己这边驱马冲来。
那厮便是甚么双枪将董平?史文恭心中暗付,心中倒也被将他看在眼里,只是如今这般形势也不便与敌将缠斗,是以史文恭只顾径直向前方冲去,当对面有近百骑兵眼见就要撞在一处,手中丈二长枪摆舞,划出漫天枪影又朝着那些强寇马军疾攻了过去。
寻常骑兵不敌史文恭神枪的绝技,纷纷被搠中坠马,反而教他这个血貔貅身上沾染得斑斑点点的血迹,杀得性起时,史文恭仰天咆哮,继续正催马疾进,可是正当他堪堪从这百来名骑兵之中突围而出时,陡然间又见一员贼军骑将拦截住自己的去路,史文恭就见那个敌将身材端的健硕,眉宇间也透着一股难以教人轻视的威严,那骑将神情冷漠,策马过来拦史文恭也不叫骂,只是策马肃立,冷冷的凝视着史文恭等候其送上门来厮杀。
“好狗不挡道,你这贼厮是讨死!”
史文恭瞪目怒喝,催马疾进,借着胯下战马的冲势丈二长枪直搠而出,夹杂着卷带起漫天杀气!这一枪势道浑如疾风劲雷,直奔着这员强寇骑将的胸脯搠来。只这一枪之威,寻常骑将怕是要在一击之下便躲闪不及,要被刺翻坠马!
可是这员骑将却不是甚么寻常之辈,眼见史文恭手中长枪直搠而来,他手中绰着的那柄看似份量极重的铁枪也猛然扬起,长枪与铁枪恶狠狠磕碰在一起,立刻发出了声激烈至令人耳膜震疼的金铁交鸣声!
而史文恭竟然发现,自己明明是先攻,可是这一枪被那强寇骑将荡开,反倒是自己手中长枪险些被冲击得脱手飞出!蓦的史文恭目光凛然,再瞧向那员强寇骑将时眼神变得十分凝重,也敢再心存大意。
就在这时,那个强寇骑将双目圆睁,眸子里精光暴涨,随即高喝了声“却是轮到了我了,你也接我一枪!”立刻又催马上前,挺起手中铁杆大枪反向史文恭猛攻了上去!
倏忽之间那员强寇骑将驱骑赶至,绰枪也朝着史文恭猛搠过来,而这时的史文恭心中争强好胜的意念似也有被撩拨了起来,他也厉声喝道:“便是再多接你十来枪,又能怎的!?”
本来还打算肃杀了眼见这个拦路的强寇骑将的史文恭这时才发现此人将一杆大枪使得也是神出鬼没,休说要数合之内了结掉他的性命,怕是再缠斗个百来合胜负也犹未可知,两人斗得愈发激烈,放对厮杀的形势也变越来越胶着,但见:四条臂膊纵横,八只马蹄撩乱。二将在征尘影里,一枪搠来,一枪刺去,杀气丛中,来来往往,左盘右旋,却是礩斗经了数十余合,胜败未分。
按说史文恭还在曾头市做教师的时候,虽然在青州两山强寇的猛攻之下铩羽而归,可是起码在个人武勇上面,他先后曾恶斗过杨志、鲁智深乃至已随着纪山军一众好汉调拨至辽东地界的韩世忠等猛将,不止都未曾落得下风,还几次在青州两山兵马的围击之下全身而退,上次虽然的确是输于了卢俊义,可是按史文恭想来那也是两个师出同门的顶尖高手彼此间的巅峰之战,可是眼前这个不知来头的强寇头领武艺竟然也如此了得,虽然大枪使得技法路数变化比起史文恭略逊一筹,可是势大力沉,声威与力道却还要胜过自己。兼之史文恭腿股上挨了卢俊义一枪的伤势未愈,每一发力隐隐的便有一股钻心的痛楚袭来,使得史文恭惊然发现,再恶斗下去,要吃亏的竟然会是自己!?
董平与其余一些梁山军骑将早已率部截杀了过来,只是暂时策马站住,冷眼观望史文恭与山寨内那员头领放对的战局。史文恭也知道自己早就该甩开这个强寇头领寻路径逃脱出去,可是似他这么个自视极高的人,先是因败在了卢俊义枪下而心灰意冷,如今却又发现自己连他心目中所认为的“天下枪棒第二”也都远远算不上,梁山军中只派出一员骑将便也教自己难以应对,这对于史文恭而言,无异于自己的自尊心从半空中刹那间直跌倒了谷底!
史文恭的脸上很罕见的露出气馁之色,他一边挥枪格挡开对面那员强寇头领攻来的铁枪,一边出言问道:“你这汉子端的好本事,又姓甚名甚?”
那强寇头领见说攻势渐缓,也回复史文恭所问答道:“梁山泊宋公明帐下马军大将‘杜铁矟’杜壆,也久曾闻得血貔貅史文恭的武名,果然是名副其实。”
史文恭闻言惨笑了一声,口中还喃喃念叨着:“杜铁矟...杜壆...?”
这个时候,史文恭忽的又听另一边有马蹄声骤起,梁山军中正有一骑直朝着他奔将过来,本来史文恭还以为是梁山这伙强寇先是由杜壆以其本事拖住自己,现在便已准备发付其他骑将一并掩杀过来速取了自己的性命,可是正当他刚要虚晃一枪甩开缠斗过来的杜壆时,却听疾奔而来的那个骑将高声疾呼道:“兄长,莫要再斗了!”
史文恭闻声面色微微一变,他长枪一摆,立刻又一勒缰绳与杜壆拉开些距离,而杜壆也十分配合的将枪势一收,并没有趁势再强攻上去。当史文恭转过头去,觑清了急奔过来的那个汉子之后,又道:“苏定兄弟,你是已投水泊梁山入伙落草了?”
苏定驱马赶至史文恭的面前,立刻又道:“兄长,你我虽受了祝家庄的聘用,也为那厮们出生入死了几遭,仁至义尽,也不亏欠他甚么了。小弟肯受公明哥哥的招募,也全是因为他一向善待在江湖中打踅的好汉。恁说咱们这些凭着武艺投到地方大户府中做教师的又图个甚么?无外乎不就是要自己所学的本领发得利市,积累些金银钱财一生衣食不愁?
可是若是咱们时运好了,雇主敬重咱们固然能活得爽利些,可若是时运不济,要将咱们当做看家护院使唤那还是轻的,再与绿林中人撩拨起来,只顾教咱们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去玩命,谁又将咱们当做是自己人看待?公明哥哥为落草前便在乡中结识江湖上好汉,若高若低、无有不纳,咱也都听过他江湖及时雨、山东呼保义的大名,如今他在梁山泊广纳豪杰,以兄长的这一身本事,如何不会受他看重?兄长,往日咱们不肯落草,可是如今曾头市早亡了,祝家庄被荡平铲除,就在眼前,你却又要投完何处去,遮莫还要继续在江湖上浪荡下去,做那无根的浮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