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萧唐执意要王文斌拿枪攻击他,在场众将也意识到萧唐这是要试对方的武艺。老成持重些的王焕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暗付毕竟都是军中同僚,萧唐如此做,似乎也有些不妥吧?
而王文斌心头也微微起了些火气,他心说我好歹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这般差遣虽说只是低阶武职,可是教习汴京禁军技艺乃是职责所在,同样也代表着在任教头起码只在武艺上而言,都是在武官中相对业艺过人的群体。
是以王文斌虽知萧唐武艺高超,可他自认为打熬了几年本领,如今还做得八十万禁军教头,也可说自己无论见识与身手称得上出类拔萃,就是差个大显身手,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猛虎难敌群狼,在隆虑山时那伙贼厮仗着人多围攻于我,是以我才险些着了贼人的道,萧唐你及时出手救我不假,我也对恁心存感激。可是如今你徒手定要我来攻你,可也未免忒过托大,也太过小觑我王文斌的本事了。
直感有些下不来台的王文斌愈敢羞恼,他只得哼声说了句:“既然萧节帅执意要放对,未将得罪了。”
王文斌说罢挺枪舞了个枪花,便朝着萧唐刺去,只是他到底还是忌惮萧唐的官位与声势,所以手底留了几分力道,还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刺伤了萧唐,以后在铜鞮县在他帐前听命时面子上也过不去。
可是萧唐眼见王文斌出手还带着几分迟疑,他冷哼一声,轻描淡写的躲过了对方的刺击,旋即双足发力,身形似化作一道疾风已然暴冲至王文斌的身前!萧唐俯身前踏,用肩膀狠狠盯在王文斌的胸膛上,以一记“铁山靠”狠狠的将对方给撞飞了出去!
王文斌被撞得气血翻涌、五脏颠散,他的身子从县衙厅堂中直直飞将出去,又重重坠摔在了地上。县衙中戎卫的禁军将士先是一惊,纷纷擎出兵刃,可是他们又眼见萧唐从厅堂中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又径直朝着新到县城的王文斌踱去,还以为几个行伍上官之间起了甚么口角,便纷纷只当做没看见,不过一对眸子都好奇的朝萧唐与王文斌那边张望过去。
此时萧唐又冷眼乜向瘫在地上,咳个不停的王文斌,又凝声说道:“这也算武艺精熟?在我看来,却也是不值一哂!以你这微末的本事,也想建功立业,你若是不服,便再来绰枪刺我!”
诸如关胜、呼延灼、王进、王焕等军中将官也各自奔出厅堂,其中韩存保听萧唐说罢,眉头拧起老大个疙瘩来,心想这萧贤侄似是刻意针对王教头,那王文斌险些铸成大错不假,可如今也算亡羊补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相逼,他的脸面又往哪里放?恁般羞辱似乎也有些过了.......
正当韩存保打算上前去劝解说和时,却被旁边的徐京一把拉住。徐京摇了摇头,说道:“韩老哥,你与萧任侠是旧识,以你所见,他是个接人待物霸道蛮横,丝毫不与人留情面的浑人么?今日萧任侠这番举动必有深意,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而此时王文斌喘息稍定,却兀自听萧唐又道:“王进王教头你也已见过了,同是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我曾向他探讨拳脚枪棒技艺,也是受益良多。至于你?呵呵......”
萧唐!你这厮欺人太甚了!
王文斌闻言他心头那把无明业火蓦的高举三千丈,根本按纳不住!他拼命挣起身子来,虎吼一声,也不再使甚么花哨技法,直接挺枪再向萧唐身上猛刺过去!
此番王文斌不留半点余力,倒也有些成效,因为萧唐又将打翻在地时,王文斌多抗了一招。
萧唐却仍是不依不饶,瞪眼怒喝道:“再来!拿起你手中长枪,刺我!”......
周而复始,一连五次,萧唐只用空手,不出三招便十分轻松王文斌接连打倒在地。本来萧唐方今拳脚身手已堪堪称得上精绝无对,再者王文斌心态彻底失衡,本来枪技不甚高明的他从一开始招式便有些失了章法,所以就算他以全力相博,对比起萧唐的身手而言却如同个武艺只能算作略通皮毛的三脚猫。
本来满面怒容的王文斌此时鼻青脸肿,他眼神发直,只是怔怔的瘫坐在地上,现在的他才终于意识到饶是自己使尽毕生所学的本事,却伤不得萧唐的半根毫毛,比起身上的痛楚而言,更教王文斌无比难受的是,他内心中那股自以为能够傲视群雄的自信也在逐渐崩塌......
“......萧节帅,未将可有甚么得罪之处,使得恁对我这般咄咄相逼?”王文斌费了好大力气,才又向萧唐开口问道,只是他双目空洞、神色怔然,话语中不带怨毒与忿恨,而满是股无奈与懊恼。
萧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从来没有开罪于我,只不过战阵杀伐,岂同儿戏?为国征战,可不仅不避刀枪便能成事的。今番虽保住了辎重粮草,可是又有多少军中儿郎,只因你一时莽撞行事而战死沙场?若是你统御兵马时知道三思谨行,许多将士的阵亡本都可以避免。
如今河东剿除贼众、安抚流民、选练新军......诸般事宜繁杂,本节帅也正是用人之时,可是你也须识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论是军中方略,亦或为人处世,岂不闻古人曾言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不错,是我迫你得紧,可如今你在我帐前听用,待紧要时节时若是你再自不量力,误了大事,先不说我又如何待你,军法森严也定然容不得你!话我只说到这里,你且好自为之!”
萧唐说罢转身便去,王文斌则怔怔瞧着萧唐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怅然出神,似也是若有所思......
※※
“萧节帅,老夫知你有心教那王教头日后行事时知个分寸与进退,可是你教他颜面扫地,遮莫反倒会使他对你心生愤怨呐。”
铜鞮县城之外,萧唐正与几员宿将前往去探视选编的新军勇健的途中,王焕忽然开口,对萧唐说道。
萧唐微微一笑,他知道王文斌会因自己的自不量力终将闹出多大的笑话,如今也不愿他在自己手底行事时捅出甚大的篓子。每个人的性格或许都会鲜明的弊端弱点,但也有可能会有不少长处。就算王文斌对自己心怀怨恨也无所谓,萧唐只是在河东公干时做为他的上官,也没打算将他收做知晓自己暗中双线行事的心腹,而且若想将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臭毛病给板正过来,萧唐心知自己也只有如此做。
“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是此人既有心建番功名,我却知他言语浮夸、不能轻托。古人云若欲尊新自觉改过,必先吞刀刮肠、饮灰洗胃......晚辈也想教那王文斌不至再因他的自打而误了军机,只得施重手敲打他一番了”
听萧唐悠然回罢,王焕的脸色不置可否,又叙过数句后,一行人便已来到了被用于安置新军的营寨前。
王进、罗戬等人按萧唐的吩咐,被招募来的流民中绝大多数都是些身子健硕,性情却木讷本分的乡野老实人家,而在此时也仍有流民亦或周遭县镇赶来的百姓意欲投军,正在接受军中小校的盘问。
此时有个军校打量着面前一对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兄弟,他点了点头,说道:“身子骨倒都壮实,看来也似练家子,可是我们节帅招募新军,并非好勇斗狠便能得提拔擢升。要当行伍儿郎,须要明白军令如山,如今我等奉令在河东选拔新军,不是会乱会些拳脚的武夫便能占得便宜,倘若是奸懒馋滑之辈,却决计不得挑选任用!”
那对兄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刻回道:“那是自然,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两个,都曾在汴京殿帅府中任过牙将,军中法度也甚是熟稔,决计会遵从上官调遣。”
那军中小校听罢那张脸却忽然一沉,他冷声道:“甚么?你说你们两个本有武职在身,甚至还是在京师殿帅府中挂职的武将,那如何又来投军?想必也是犯了甚么事而被剥除军籍复为布衣,你们两个当这里是甚么地方,以为河东选练新军,就容得你们这些军中蛀虫再来滥竽充数不成!?”
“这......”那对兄弟一时语塞,其中一人忽的瞧见萧唐与几个将官正朝着营寨走来,他面色忽然一变,并用胳膊肘搥了搥自己的兄弟。另一人经他兄弟示意,也望萧唐那边望将过去,他脸上也是骤然色变,两兄弟交头接耳几句,便打算速速离了此处,似乎是要刻意避开萧唐。
那个军中小校见这对兄弟形迹可疑,立刻站起身来,并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既然是来投军的,却如何恁般鬼鬼祟祟?遮莫是贼厮派来的细作!?”
周围一些军健听了,纷纷拔刀绰枪,将那对兄弟团团围住!而萧唐听得不远处喧哗声起,他心中纳闷,并打眼向被军健围住的那对兄弟望将过来时,却又是微微一怔,并出言唤道:“党世英?党世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