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明点头,脑子里默默把这件事又想一回,终于长长吁一口气,低声说:“我有时候庆幸,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不然,怕被算计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祝晓敏深有同感,微微点头。
上一世到这一世,自己虽然也一直在算计和被算计,可是不管是在村里时的一切,还是在平城,或者是后来从商,和罗亭渊所经历的凶险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两人说一会儿话,火车已经经过几个小站,车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冯文明说:“你睡会儿吧,我看着就行。”
这个时代人穷,贼也多,行李架上那两件明显是被褥的大包裹也就算了,两个帆布大包却很招贼,何况身上还都带着巨款。
祝晓敏点点头,却说:“这几天我没做什么,也不累,你困了先睡。”
冯文明笑:“我也没做什么。”
相视笑笑,都不再坚持,偶尔聊几句闲话,不再谈自己的事。
夜深的时候,祝晓敏终于有些困了,靠着车窗朦胧睡去。
冯文明从包里取了件外套给她盖上,自己坐在外侧,严严实实挡住要过来挤座位的人。
坐着睡觉不舒服,也就睡不沉。祝晓敏迷迷糊糊的,可以感觉到火车停了又走,车厢里有人走动,偶尔睁眼,就能看到冯文明坐在身边,颇为心安。
后半夜的时候,感觉火车又停,车厢里起了一阵骚动。
祝晓敏朦胧醒来,睁开眼,就见冯文明已经坐直身体,注视着车厢连接的方向,低声问:“怎么了?”
冯文明微微摇头,低声说:“听到说是抓贼,不知道抓到没有。”
祝晓敏抬头瞧瞧自己上方的行李架,两个大包裹和两个帆布包都好好的摆在那里,双手环抱住随身书包的时候,再暗暗摸一下腰侧的位置,感觉到钱的厚度,这才放心。
夏天衣服薄,没有内口袋,她只能把钱缝在背心两边腋下,外边再套一件宽松的外套遮挡,这样只要胳膊放下来,就能把钱夹住,不容易被偷。
好在那阵骚乱也只一会儿,车厢里很快又再安静下来。
冯文明说:“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祝晓敏看看表,微微摇头:“快天亮了,我也不困了,换个位置,你睡会儿。”
冯文明摇头:“不用,你坐里边,我趴桌子上眯会儿就行。”
祝晓敏知道他维护的心思,也不再坚持,往里缩一缩,给他腾出些空间。
冯文明刚刚趴下不久,火车又进入一个小站,又有人上车,从前往后走来,见冯文明外侧空出半尺的位置,一个中年女人就挤着他坐下。
冯文明感觉到,坐起身,见车厢里人确实多,也只得往里让让,仍然趴在小桌子上。
祝晓敏向女人看一眼,见是一个极普通的妇女,也就没有说话,只是把身体靠进椅背的车壁之间的夹角,给冯文明让出最大的空间。
女人抱着一只家做的粗布袋子,随着火车的启动,身体跟着微微的摇晃,不经意的就蹭上冯文明的身体,还时不时再往里挤挤。
祝晓敏提醒:“大婶,别挤了,里边没有什么空隙了。”
大婶讪讪的笑:“闺女,我这赶了一路山路,累的很,只坐半个屁股也坐不稳,不然你和我换换?”
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祝晓敏摇头:“坐车赶路都累,你坐着别硬挤就行了。”
大婶见她不肯,倒也不恼,只是说:“年轻人喊什么累。”说着,又往冯文明身上挤一挤。
这个时候,有几个人路过,从女人身边挤过去,女人歪着身让路,几乎整个人都压在冯文明身上,“哎呀”一声,一只手往他腰上一摸,又坐直,低声抱怨,“这么多人,还走来走去的干什么。”
冯文明睡的本来就不实,被她一挤醒来,坐直身体,无奈的说:“大婶,你都快把我挤出去了。”
大婶忙说:“刚刚是有人从这里过,我不是故意的。”身体往外稍挪一挪,在冯文明肩膀上拍一下,“小伙子心好,会有好报的。”
只是手拍在肩膀上,收回的时候,又像是无意的从他背上滑下来,直到后腰。
冯文明满身不舒服,只能说:“大婶,你好好坐着,别拍我。”
祝晓敏看在眼里,心里警觉,凑到冯文明耳边低声说:“别睡了,不对劲。”
冯文明一怔,也顿时警觉,本来要趴下的动作停住,又慢慢坐了起来。
大婶见他不睡了,忙问:“你不睡了?能不能换个位置,我也想趴下睡会儿。”
冯文明摇头:“大婶,我还没怎么睡,只是刚被你拍醒了。”
大婶悻悻的,又去看祝晓敏:“闺女,你不睡和我换换?”
祝晓敏抱歉的笑笑:“大婶,对不住,我娇气,外边坐不住。”
大婶:“……这闺女这话……真的是……”话说半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讪讪的闭嘴,可是眼睛还是溜溜的在她身上瞄几回。
车厢里再一次归于安静。
见冯文明也不再趴下,而是偶尔和祝晓敏低声交谈几句,大婶似乎无意的问:“你们是两口子?”
冯文明摇头:“不是,她是我妹妹。”
大婶“哦”的一声,又问,“你们有座位,是从京城上的车?这是去哪里?”
这个时候的火车票,是一张宽不到一寸,长大约两寸的硬纸片,上边只有起始地,没有座位号,始发地的座位是另外一张薄纸片粘上去的,途经站是没有座位号的。
冯文明点头:“嗯,京城上的车。”却没回答后一句。
大婶又问:“看你们打扮,是有单位的人吧?”
祝晓敏笑着接话:“大婶,我们是学生,还没上班呢。”
大婶错愕:“你们兄妹两个都是学生?”
冯文明领会了祝晓敏的意思,点点头,说的倒也是实话:“嗯,我们原本是下乡的知青,恢复高考后考上的大学。”
不管是下乡的知青,还是学生,可都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