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剪不断年少鲛绡碎(上)(1 / 1)

这小太监低着头语速极快,口齿却是清晰明快得很。那“临终”二字虽然只在耳朵边上仿佛如那刚进门的冷风一般走了个过场,还是被黛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心中“咯噔”了一下,惊慌地看向坐在旁边的眉庄。

果然,眉庄的脸色已经霎时变得苍白,本就未点胭脂的双颊和红唇已褪去了血色,整个人仿佛一片阳光普照大地之时挂在山林之上的薄雾,一不小心就要消散。

“拦住他!”此时的黛玉已经顾不上许多,心头如火燎一般连声音都变了形。她转头紧紧攥住了眉庄的手指,不停揉搓着,“眉姐姐,我在,玉儿在这里!此事蹊跷,你万不可慌了心神!动了胎气!”

听到这句话,眉庄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妹妹……”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强烈的腹痛打断。只见她紧皱着眉头闭着眼,咬着后槽牙,在这一室如春的暖阁里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扶着自己的肚子,呼吸急促而紊乱,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我的肚子,好痛!”

紫鹃早在第一时间就眼疾手快地让殿外候着的小晨子去请太医了,而此时的黛玉,则是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眉庄的背部,帮她顺气,并不断轻声呢喃着安慰的话语。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奴才们都忙碌起来,人仰马翻,但还算是有条不紊。有的人负责倒茶,有的人忙着点燃安神香,还有的则匆匆奔向小厨房。

值得庆幸的是,眉庄的腹痛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加上她自身心智坚定,最终还是在黛玉的耐心安抚下慢慢好转,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她抓着黛玉的手,就这么看着黛玉一言不发,眼泪却如断了串的珠子一样,一滴滴滚落下来,滴在黛玉的手上,灼得人心痛。

“好了,好了,没事了。”黛玉掏出手绢,帮眉庄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小声安慰着,“如今什么事情都不明朗,是否是真的还未可知,但是有人想害姐姐这是必然的。姐姐必得保重,不能让那起子小人称了心。姐姐想说的,妹妹都明白,余下的事情妹妹会安排好,有妹妹在,姐姐放心便是。”

眉庄点了点头,在黛玉的安抚下去床上躺下等着太医到。

采月给眉庄掖好被子,便转身从一边床头柜的乌木药盒里摸出了一个珐琅彩的小圆钵:“淑妃娘娘,方才多谢您了。这个是咱们小主从小到大用惯了的药,去肿消淤是最好的,您手上的伤还是用些吧。”

黛玉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被刚才眉庄不小心抓出的两道寸把长的伤痕,也没有推辞,直接摆了摆手就让紫鹃收下了:“还是你更细心。如今眉姐姐月份也大了,这宫里不安分的人也都没有死心。你作为这储秀宫里的掌事姑姑,也得更谨慎些才是,不要让人钻了空子。一会儿便去和皇上通报一声,就说眉姐姐被下人冲撞动了胎气。本宫也会告知皇上,那些不相干的人便不要进这储秀宫了。”

采月恭敬地应下,又有些担心地道:“淑妃娘娘,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若真是有人蓄意为之……”

“蓄意为之?”黛玉回望了一眼闭着眼睛休息的眉庄,“眉姐姐现在有孕在身,自然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若真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生事,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

“可是,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采月担忧地问道。

“怪罪?”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眉姐姐被下人冲撞而动了胎气,这难道不是事实吗?采月,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守好这储秀宫的门户,其余的本宫自会安排下去。”

“是。”采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下去把刚才黛玉提过的事情细致罗列,落实到各个地方去。身为眉庄从陪嫁的家生奴才,对于黛玉,她的好感比对甄嬛更甚。在她心中,眉庄和甄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之谊不假,自是有如姐妹一般的亲情。然而和这位淑妃娘娘,虽然认识的时间远不及甄嬛,但一路走来,才是真真正正风里来雨里去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

卫临很快就赶到了,仔细地给眉庄诊了脉,然后确认道:“惠嫔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我开两副安胎药,娘娘好好休息几日即可。”

黛玉听到这话,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她转身嘱咐了采月几句,让她要细心照顾好眉庄,有什么事随时来找自己。最后,她便让小晨子从柴房里把那内务府的小太监扭了出来,再找布袋子蒙了头防止路上被别人认出来,径直带回了永寿宫。

虽说黛玉如今已经在妃位,可到底没有宫权,内务府的下人也不是她轻易能动刑的,便把这审问的功夫交给了赤鸢。赤鸢自小习武,对于人体穴位关窍所在很有一手,自然也能利用这个技能来做些不留下任何伤痕的审问。

窗外的北风呼啸了一夜,刮得院里的竹叶哗啦啦地响了一宿。晨起时,暖阁的玻璃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晶莹剔透的,引得难得早起的几个孩子都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摸着。

黛玉伸手,拽住了霖和的手,防止她把刚沾过霜花的食指塞到自己的嘴里,用手绢擦了,嘱咐几个孩子说这不是糖,只能看不能吃,然后又让弘曜看护好两个妹妹。

话才说完,便见到赤鸢红着眼睛进来了。同在永寿宫里,几个孩子的奶娘对于昨日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忙带着几个孩子退下了。

“娘娘,奴婢无能,昨夜并未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小太监只是个负责跑腿的,拿钱办事罢了,而和他接头的那个人,他也是不认识的。”

“至于莫愁娘子一事,王爷也派人传了话来。莫愁娘子,确实于前两日旧疾复发,不治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