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嗫嚅着干裂出血的嘴唇，浑身都在哆嗦：“奴才都儿察汗，镶红旗出身，老家萍乡，与兰常在自幼相识，是同一条街上的邻居。后来一同入宫，顾及同乡和一起长大的情谊，便互相照顾。然后……然后就……”

“然后就互生情愫，私定终身有了私情。”月答应斜乜了一眼兰常在，“可见兰常在与这位侍卫还真是情根深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月答应有些得意，她可没忘记上次被兰常在牵连抄书还有平日里被欺压的场景，忍不住想落井下石一把。可她到底是挑错了时辰，坐在上首的胤禛黑着脸冷哼了一声，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子一般望向了她，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忙收起了那副轻狂的模样，闭紧了嘴巴一声都不敢出。

“皇上！臣妾没有啊皇上！臣妾虽然与这侍卫是同乡，可从未有过逾矩之举，更没有过除了同乡之谊以外的其他情谊！皇上！求您明鉴啊！”兰常在不住地磕着头，悲痛欲绝，“臣妾虽然侍奉您时间不长，可臣妾家对臣妾从小就严加管教，臣妾对皇上也是真情一片，事事以皇上为先，还请皇上明察！”

胤禛抿紧了下唇，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他细细打量着那个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侍卫，眼前这个人除了比自己年轻了几岁，似乎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而兰常在侍奉的这一年来，的确也是尽心尽力，除了有些小性儿碎嘴，可小女孩心性大抵都是如此，娇俏可爱，自然算不上什么错处，再加上她那一张明艳的脸……

“都儿察汗，你既然身为内廷禁军，想必也知道这紫禁城的规矩，知道这随意攀诬后宫嫔妃是个怎样的下场，祸延三代都是轻的。你说兰常在与你有私情，红口白牙的自然不能说明什么，可有什么定情信物为实证？”敬妃冷笑了一声，帮着皇上接着审下去。

“有的，小人有的。小人日前曾经送了一串香珠手串给兰常在，兰常在也回赠了小人一张她亲自绣的荷包，就放在小人平时休息庑房的枕头下面。”

“皇……”

兰常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伸手制止了，他抬了下下巴，苏培盛身边的小厦子便一溜烟跑了出去。而苏培盛也走到了兰常在的身边：“兰常在，这太医已经到了，您身子虚弱，不如先去诊治吧。”

话音刚落，便有人上来搀起兰常在走了下去。动作看似轻柔，可兰常在一点儿都不敢挣扎。没一会儿，小厦子也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木盒，里面放了一个绣了并蒂兰花的海蓝色荷包，下缀了淡黄的流苏。

“皇上，奴才已经找了宫里的绣娘比对过了。这荷包的针脚的确与兰常在平时针线活的针脚相同！”小厦子腿脚快，直接给这个荷包定了性。

胤禛的脸有些发白，又转而红了起来，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把木盒和荷包一起摔到了地上。

“启禀皇上，臣妾见过这个人！”祺贵人伸手指着都儿察汗，先前“满是疑惑”的目光此时异常坚定，“臣妾曾经见到过这个人从咱们宫里出去，当时兰常在的人还说是她偏殿丢了东西，所以找了侍卫大哥来查线索。当时臣妾还奇怪呢，兰常在丢了东西，怎么没有告知穆嫔娘娘，直接自己就找了侍卫。可臣妾当时还在禁足，自然也是不方便上前多问几句，后来时日久了，而且就是只看了一眼，所以臣妾刚才并没有想起来。”

“把人带回来吧。”胤禛阴沉着脸，似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几句话，殿里面的人也是个顶个儿的大气都不敢出。不管这事儿是真的确有其事，还是别人凭空捏造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奸情已经几乎可以判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哪怕这兰常在真的无辜，她以后也难以在后宫中立足了。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着扔在自己面前的荷包，兰常在浑身上下翻涌的都是无力感。这个荷包确实是她亲手所绣，只绣好了不久就不见了。为此，她还专门寻了好几日，甚至都找了侍卫，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她深深望了一眼那跪在不远处的男人，心知自己这次是栽了，深深地栽了被人陷害了。

还是被心中挚爱陷害的。

呵，挚爱。

兰常在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狠狠自嘲了一番。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可能只是祈求皇上祸不及家人了。

成串的眼泪从兰常在的脸上滚落下来，她用手把散落的头发别到了脑后，深深地磕了一个头：“皇上，现如今的情况，臣妾真的百口莫辩。臣妾侍奉皇上一年有余，自问勤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愿意以死谢罪，成全皇家的颜面，但求皇上看在和臣妾往日的情分上，给臣妾的家人一条生路。臣妾在黄泉路上，也会感激您的恩德。”

胤禛深深地看了一眼兰常在：“赐自尽。”

“臣妾谢皇上恩典。”兰常在磕了头，在琴语姑姑的搀扶下，一步三晃地爬了起来。感受着身下重新传来温热潮湿的触感，她也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臣妾无福，不能为皇上诞育龙嗣。惟愿皇上长乐未央，放过臣妾的哥哥，也为咱们的孩子报仇雪恨。”

皇上，臣妾此生是对不起你了。可你把臣妾当作敦肃皇贵妃的替身，又何尝对得起臣妾？只可惜，成也这副皮囊，败也这副皮囊，便容许臣妾，最后算计你一次吧！

胤禛只觉得眼前一个晃神，似乎是真的看到了年世兰为年羹尧求情的样子，握紧了的双拳都下意识地松了开来。当初年氏一族死的死，伤的伤，而这兰常在的家族……便放了吧。

“皇上，不知这个侍卫还有宫女该如何处置？”宜修开口。

“这个宫女拖下去，杖毙。”胤禛心里很乱，年世兰一心为他付出了一生，那兰常在应该也是吧？“至于侍卫……”

“皇上！奴才死不足惜，可奴才有一事禀告，还望皇上网开一面，让奴才戴罪立功，放过奴才的家人！”都儿察汗大声喊了出来，引得所有人纷纷看向了他，而他则抬起了头来，“奴才要告发，淑嫔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