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的话语仿佛一颗熟透的琉璃红果,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在秋风中从树梢坠落。那果子圆溜溜、红彤彤的,一路翻滚着越过那片铺满金黄色草木的河堤,砸落在房内所有人的心坎上,弥漫出酸甜的果香。
眉庄她瞪大了眼睛,平日里端庄娴静的面容此刻满脸惊愕,徐徐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有孕?卫太医,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没有弄错吗?千万不要欺瞒本宫啊!”
卫临连忙躬身施礼,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娘娘放心,微臣行医多年,虽然不敢称医术高明,也自知医术浅陋。娘娘的喜脉尚浅,确实有些难把,但是微臣对这还是有把握的。”
黛玉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急忙示意身旁的紫鹃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交到卫临手中:“既如此,那就多谢卫太医了,我这姐姐也是高兴糊涂了。只是如今姐姐月份还小,胎气又不稳,最主要的是皇上还病着,麻烦卫太医先不要声张,待姐姐胎气稳固些再说。”
卫临笑眯眯地收下了银票,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对于赏赐,卫临向来是安心收下。上位者的赏赐,却之不恭,而且收了才代表着彼此的信任,何乐而不为呢?
“微臣多谢娘娘赏赐。微臣一切都明白,还请两位娘娘放心。微臣这就去开安胎药药方,稍后会再给采月姑娘一些食疗的方子,请惠嫔娘娘按时服用以稳固胎气。微臣告退。”卫临再次行礼,向后退了几步便在绫音的带领下去开方子了。
黛玉满心欣喜连忙转过头去,目光恰好与眉庄相对。她提起裙摆走到美人榻前坐下,正待张口说话时,却见眉庄伸出两根玉指,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唇。那指尖传来丝丝凉意,让黛玉不禁一怔。她凝视着眉庄,只见对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茫然和无措,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迷路在无边际的丛林之中。
黛玉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眉庄的手指握住,然后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再覆上另一只手。两只手圈在一起,宛如筑起一个小小的世界,固执地要给这只受惊颤抖的小兽以温暖和安慰。
"玉妹妹......" 眉庄嘴唇微微颤动着,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自从她下定决心不再依赖皇上,而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争夺宫权以来,她一直有意避宠。这些年来,她更多的只是与胤禛谈论后宫事务的处理方法,而侍寝的次数则寥寥无几。
然而木兰围场之行中,仅仅那么一次,她竟然怀上了身孕。此时此刻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对新生命到来的喜悦,又有对未来命运的担忧。
"姐姐......我明白你在忧虑什么。但既然上天赐予了你这个孩子,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全力保护好他,无需过多思虑其他事情。" 黛玉轻轻地拍打着眉庄的后背,语气中尽是安抚之意。"沈伯父虽执掌兵权,但他一向勤勉谨慎,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八阿哥已然失去了继承大统的希望,姐姐此胎若能诞下一位公主,自然无需担忧;即便真是位皇子,凭借姐姐的德行以及沈家多年来在朝野间积累的良好声誉,想必皇上也不会轻易动摇沈家的地位。"
“是,你说的对。皇上只是皇上,可这孩子确确实实也是我自己的孩子。既然老天给了我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只为了他托生在了我的腹中,我也该拼了命去保护他。”眉庄无神的眼眸了渐渐有了些神采,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或许我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可皇上在前朝到底还是个明君。相信只要我沈家安分守己,应该不会有什么祸端……不过玉儿,除去这些不谈,我也是真心希望这一胎是个公主,只看你的霖和那么可爱,我心中真真儿羡慕得紧。小公主白白嫩嫩的,每天可以给她穿不同的新衣裳,戴不同的漂亮首饰,多可人疼。”
“好,那姐姐就先安心休养,不要再操心别的事情了。今儿我就先待在这里,以后有哪里需要帮忙的,随时派人来找我就好。”
---------------------
胤禛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劳累过度,气血双虚,才风邪入体发了高烧。如今还未轮到第二轮排班,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原本黛玉还忧心忡忡,担心眉庄要再去侍疾身子吃不消,考虑着要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如今既然不用再侍疾,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皇上龙体康健,不论对于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好事一桩。
早晨请安时,众人都想着,宜修此番随侍御前时间如此之长,本应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才对;但此刻的她看上去反倒比从前更显疲态,面色苍白如纸,倒是精神看着还好。众人不禁心生疑惑,暗自揣测其中缘由。
黛玉见状,心中亦是不解,她轻轻端起手边的茶盏,用茶盖细心地撇去表面的浮沫,然后轻抿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宜修身上,若有所思。
“莫非是因为照料皇上时事必躬亲,过于劳累所致?”她暗自思忖道。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令黛玉不由得心头一震:“难不成……皇后也像眉庄姐姐那般,身怀六甲了?”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有些惊讶,手中的茶碗险些滑落。
“皇后娘娘,您今日气色不是上佳,想是近日劳累了些。您是咱们大清的国母,凤体不安就是大清不安,可得注意身体才是啊。”欣嫔向来实诚,肚子里憋不住话,直接帮着大家把话问了出来。
宜修只笑了笑,低垂了眼帘。倒是剪秋走上前,解答了大家的疑惑:
“多谢欣嫔娘娘关心。皇后娘娘今日晨起恶心不适,适才刚宣了太医,确定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