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踏入主帐之际,胤禛正与允祥、弘历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蒙古王爷今日呈报上来的有关通商贸易的事宜。在这些事务之中,一个名为“福寿膏”的物品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就在不久之前,允礼受命前往广东地区视察。在途中,他亲眼目睹了一些人手持烟枪,吞云吐雾般地吸食着这种被称为福寿膏的东西。据说,这玩意儿是吕宋岛从欧罗巴那边传过来的(位于菲律宾群岛北部)。那些尝试过的人纷纷声称,吸入后会产生一种飘然若仙的奇妙感觉;然而,一旦上瘾,就难以自拔。一天没有吸食,仿佛有无数毒虫在啃噬身体,痛苦不堪,简直生不如死。长此以往,吸食者的面容逐渐枯黄憔悴,身体也日益虚弱,很快就会撒手人寰。
尽管如此,起初胤禛和允祥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毕竟,能够有财力购买并接触到这类物品的人只是凤毛麟角。相较而言,因酗酒而惹事生非的情况更为常见,比比皆是。因此,在他们看来,福寿膏似乎并不足以为惧。而如今蒙古这边却也提到此物,让几个人不由多了些警惕之心。
“皇阿玛,依儿臣看,虽然太医院认为此物不至于有十七叔说的那么严重,怎的蒙古对此也产生了兴趣?蒙古距离海岸如此偏远,竟然也有人吸食此物,想通过我大清购买,怕是此物的确不简单。且欧罗巴那边向来狼子野心,咱们不得不防啊!”弘历紧皱着眉头,食指和拇指不住地搓着,心中只感觉到扑朔迷离。
近期受黛玉和凌壑的影响,弘历阅读了不少西方的书籍,深觉那些洋人远不如他们表面看上去那么和善,皇室之间的倾轧和厮杀比他们还要血腥残暴,对待平民和奴隶更是毫无人性。曾经他同他皇阿玛一样,认为这些人不过是蛮夷之邦,进贡过来的东西不过是些精美却无用的玩意儿。可若是细想一下,他们可以把商船开到大清,也可以用火炮轰开邻国的大门,那会不会有一天,他们把带着火炮的战船也开过来呢?
此时此刻,弘历不禁开始担忧起大清未来的命运来。他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心中暗自思忖,认为此事定有蹊跷。
其实,他并非认为所有洋人都是坏人,比如宫里那位郎世宁画师便为人善良、和蔼可亲,并给自己带来了许多关于西方世界的新鲜知识和见闻。然而,平民百姓良善并不意味着整个皇族也同样如此。就如同眼前所见,欧洲各国皇室之间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断。那么,他们是否真能安于现状呢?千万不可忘记如今天竺所面临的困境啊!
胤禛默默地聆听着弘历所言,眉头紧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福寿膏虽然只是一个导火索,但其背后是否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却让人难以揣测。况且,这种东西每年还能为国家带来相当可观的税收收入。要知道,当前国库已然空虚,如果贸然禁止此物流通,恐怕对财政状况而言也是一大损失吧。
允祥目光凝重地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子,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皇兄,依臣弟之见,弘历所言想必自有其深意。况且,臣弟曾向允礼带回来的那位西洋医师讨教过,对西洋各国的状况略知一二。如今各国间对资源的争夺异常激烈,形势不容乐观啊!”
稍作停顿,允祥接着道:“既然如此,皇兄不妨先提高对此物的赋税,同时对蒙古方面的需求暂且搁置,静心观察一段时间,留意此物进口数量的变化。这样一来,我们便能洞察其中端倪,查明是否存在欧罗巴人的阴谋诡计。与此同时,可派遣济民医坊的诸位医师深入探究此物的特性。若正如允礼所言,此物毒性极强,危害甚广,那么我们必须当机立断,迅速谋划下一步对策。”
"皇上,宗人府来人了!" 苏培盛轻声禀报着,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凝重之意。他缓缓地推开门,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宗人府一直以来负责管理皇室宗亲事务,通常情况下,如果有皇族成员诞生等喜庆之事发生,最多只是呈上一份奏折而已。然而今年,紫禁城中并未有哪位嫔妃怀有身孕。如此一来,众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恐怕并非什么喜讯,而是白事了。
想到此处,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闷压抑起来。毕竟,能让宗人府专门派人加急前来通报的白事,必定与胤禛有着密切的关联。而且,很可能是他身边亲近之人离世的噩耗。
"让人进来吧。" 胤禛挥了挥手,手中的翡翠佛珠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然后又慢慢地坐回到书桌后,将双手放在双膝之上,闭上了双眼。
"奴才扎可鲁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迅速拍了拍衣袖,跪倒在地上,头只低垂着,不敢抬起。
"京城里出了什么事?" 胤禛的声音平静如水。
"回禀皇上,八阿哥允禩的儿子弘时不幸身染重病,虽经多方医治,仍未能挽回性命。最终,于八月初六,在固山贝子允祹的府上身故。" 扎可鲁语气沉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一时间,整个营帐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之中,没有人敢轻易打破这份宁静。过了许久,胤禛才缓缓睁开眼睛,淡淡地说:"知道了,下去吧。"
扎可鲁如释重负般叩头谢恩,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允祥和弘历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允祥先开了口:“皇兄……”
“十三弟,弘历,今日辛苦,你们也都下去吧。”胤禛抬起手,挥了一挥,示意苏培盛将两人送走。他的语气仍旧古井无波,可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分辨出他声音里的喑哑,和让人心灰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