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就是因为年世兰,胤禛才只是把年氏一族收监,并未发落。如今年世兰已然身死,胤禛办完她的头七便下了旨意,问斩、流放、入奴籍,一个不落。
消息传到天牢,重伤的年羹尧没有撑多久便一命呜呼了,徒留其子年富孤孤单单上了刑场,被刽子手送了一程。
宫中经历了这么一遭,接连的丧事让大家都不敢出声,生怕冲撞了心情不好的皇上。不过这入了冬,皇后的头风倒是意外好了起来,每日都神采奕奕的。还说要带上敬妃和惠嫔,好好查查之前的账目,也好为即将到来的雍正四年开个好头。
黛玉原本还思忖着,若是胤禛前来问她那日和年世兰说了什么话,她该怎么回。按实说该是不可能的了,前后打了好几遍的腹稿。可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一点儿来的消息都没有。
前后算来,胤禛足有二十天未到其他地方,只宿在了万方安和和映水兰香。他只自己待着,没有召见任何嫔妃。前来请安的后宫诸人里,他除了见了宜修几面,其余的皆是免了,就连太后都也只是去请了两次安。于是黛玉便暂且安了心,只素服着念佛,并嘱咐了下人好好照顾念同,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安慰自己的失女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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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庄进来时,黛玉正坐在桌前,捏着一只毛笔,一滴泪正挂在腮边摇摇欲坠。她放下手里的匣子:“来的路上遇到了宝郡王,他手里托着这个匣子,说是今日不得空,前线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情,没法专程来送明煦公主一程。这匣子是他的一些心意,望明煦可以免些苦楚,也请你节哀。”
待摘下了外面的大氅,眉庄也没听到黛玉的回话。转了身才发现,黛玉还在发着呆,面前还放着一张墨迹未干的诗稿。
“丹桂飘香秋意浓,举杯笑啖玉榴红。不思断情别离苦,残骨浅埋新雪中。”眉庄放下手里的诗稿,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双手搭在黛玉的肩上。“玉妹妹,我知你心里苦。可你若一直这样自苦,要是熠然今日回来看到了,小小人儿怎样担得起这样的难过?”
黛玉接过诗稿,苦笑了一下,放进自己平时存诗的匣子里:“难为宝郡王和姐姐还记得今日是熠然的五七,皇上……怕是都不记得了。”
原来皇后不愿看皇上消沉久久,除夕夜宴上特意安排了久不见圣面的祺贵人弹了一曲箜篌。那烛光掩映下,祺贵人一身粉色衣衫,面容娇俏,带着少女独特的活泼明快,一瞬间就击中了胤禛的心。最近几日,便是祺贵人一直在伴驾。现在满宫里都在传话,说照这个势头下去,只怕这空余的一个嫔位就得是祺贵人的了。
“虽然熠然和弘曜都是妹妹的孩子,可我待他们也是真心地如自己的孩子一般。妹妹放心,一应的物品我这儿都准备好了。皇上不来就算了吧,我陪妹妹去。”眉庄攥住黛玉冰凉的手,把她扶起来,“你这些日子也瘦了太多,真真儿让人心疼得紧。”
“姐姐说的我心里都知道,姐姐先且容我难过这些日子吧!待过了熠然的七七,姐姐说什么我必然都听的。”黛玉用手帕掩住了口鼻,咳嗽了两声。“天凉了有些咳嗽,姐姐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了。”
“好玉儿,哪儿就这么娇气了。”眉庄听了黛玉的话,没有照着黛玉的话去做,反是走到小几边想要端杯茶给她。谁知这一提茶壶,倒出来的竟只是些白水。
“这起子没脸没皮的下人!怎的这样欺负妹妹!连茶都不泡上!紫鹃,紫鹃!”眉庄柳眉倒竖,猛地把茶壶摔在了桌子上,冲着外面喊了起来。
黛玉忙起身,拉住了眉庄,掩住了她的嘴:“姐姐,莫声张。其实……”
“紫鹃,你先出去吧。”黛玉摆摆手打发了紫鹃,咬了咬嘴唇,按下了心中的几分羞赧,抚着自己的小腹,还是小声开了口:“妹妹现在只能喝水,不能用茶了。”
眉庄又惊又喜,捂住自己的嘴,重又拉着黛玉坐下,上下端详着黛玉:“妹妹莫不是……妹妹可真是好福气,莫非就是上次……?”
黛玉用手绢略略蹭了下双颊,只觉得入手处带微烫,用了细如蚊呐的声音“嗯”了一声:“姐姐先莫要声张。最近妹妹茶饭不思,月信也迟迟不来。一开始还以为是因着最近的事儿伤了身子,前几日卫太医来请平安脉时才发现是喜脉。可现下这身孕还未满三个月,胎气也有些不稳。现在妹后宫是多事之秋,妹妹也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这有孕之事传了出去只怕不太妥。卫太医便开了些安胎补养气血的药膳,先不拿安胎药,也免得别人发现了去,麻烦姐姐也务必保密。”
“好好,妹妹这么说,我必没有不依的。”眉庄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转头又来问黛玉,“可妹妹如今胎气不稳,不用安胎药真的能行吗?”
“左不过也就这几日忙些,后面我便关了门,再不见人的了,想来应该也不会有谁来怀疑这些。”
“可妹妹刚生完双生子不久,身子当时亏虚得很。太医院的药又都有记档……不然我让人给妹妹母亲捎个话,备些药材送进来?”
“姐姐莫要操心了,妹妹都安排好了。”黛玉拽着眉庄的手,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苦菊花气味,心中带着熨帖和安定,“姐姐别说什么妹妹有福气的话了。妹妹只觉得,有姐姐在身边,定是妹妹修了三生三世而来最大的福气了。”
眉庄没有说话,只摸着黛玉的后脑,蹭了蹭黛玉的额头。
“对了,前两日卫太医来,还说了一件和莞嫔有关的怪事。”黛玉坐直了身子,“最近妹妹有些忙,差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