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淳儿,姐妹三人稍作梳洗,整顿衣裳,便传了轿子启程前往寿康宫。
其实谁不知道,苏培盛这么多年,给皇上办事办老了的,怎么可能连余氏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可他如今却放出风来,说处理不好,追根究底不过是想找个“做主”的人。
毕竟是皇上曾经盛宠过的人,保不齐哪天他就后悔了觉得下手太狠发了飙。
枪打出头鸟,高位嫔妃唯恐避之不及,低位嫔妃说不上话。前朝大臣不能对后宫之事插足置喙,后宫嫔妃出了头只怕会有失宠的危险。
所以若是太后能出面下旨,处死余莺儿,那会是最好的结果。
说实话,下决定的时候自然是气定神闲,可走到宫门口,还是不自觉地生出了几分忐忑。
“麻烦公公通传,臣妾咸福宫贵人沈氏,携碎玉轩莞贵人甄氏以及延禧宫玉常在安氏,求见太后。”沈眉庄鼓起勇气,向门口的公公恭恭敬敬地说着。
“不好意思三位小主,太后身体不适,现下刚喝了药,正在歇息呢,不见人。”
三人互相对视了两眼,心下不由得有点子惊讶,在太后门前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要好处。
眉庄使了个眼色,采月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藏蓝色金纹福字的荷包递了过去:“臣妾三人到底入宫不久,很多事情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公公海涵,行个方便。”
那公公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心下满意,嘴角笑成了弯月,露出几颗黄牙:“三位小主在此稍候片刻,奴才这就去给几位小主通传。”
望着那公公小跑远去的背影,黛玉喃喃:“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果然如此。”
不一会,那公公便回来了:“太后传几位小主,三位小主,请吧。”
三人皆是第一次进入这寿康宫,只觉得与别处殿宇都不相同。皇后娘娘的景仁宫是大气端庄,追求浑然天成的自然;华妃娘娘的翊坤宫是富丽堂皇,追求极度的精致与华美;敬嫔娘娘则是素雅简约,处处低调着透出品味。
而这寿康宫,用古朴二字来形容,似乎最为恰当。走过那陈设了松柏等四季常青的甬道,几只仙鹤正在闲庭漫步,都是福寿绵长的好意头,地上的花砖取“步步生莲”的佛家寓言也雕了莲花的模样。殿里四处陈设的古董自不消说,唐朝的玛瑙鎏金杯,宋朝的雨过天晴瓷,元朝的青花龙纹罐,还有明朝的白玉如意结。而那些摆放在那静静不动的家具,看得出有了些年岁,却保养得极好,被天长日久的悉心擦拭养出来一股子历久弥新的温润光泽。
踩在波斯进贡的羊毛地毯上,穿过珍珠串红玛瑙的珠帘,便见到太后斜靠在软榻上。因是病中,也没有做太多打扮,穿了一身流黄团福金线织锦的旗装,绣了万字不到头的纹样,头上用一支金色镂梅花的扁方固定发髻,又插了一支红宝石坠东珠的短步摇略作装饰。手边是一个景泰蓝掐丝珐琅的水烟壶,一盘柑橘和一份牡丹卷。
“臣妾碎玉轩莞贵人甄嬛/臣妾咸福宫贵人沈眉庄/臣妾延禧宫玉常在安陵容,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三人皆万分谨慎地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大礼,微低着头不敢抬起。
只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身上扫过,黛玉手心里渗出了些许冷汗,没想到太后这一对看起来如秋水一般的含情目,竟然会有如此厉害的时候。
好在太后也并没有为难她们:“起来吧。”
三人暗暗舒了一口气,起了身按着次序站在一边。
“你便是那有孕的常在?”
黛玉没想到第一个提的会是自己,定定心走两步上前行礼:“回太后的话,臣妾正是常在安氏。如今月份尚浅,刚满一个月。”
“嗯,模样长得不错,确实是个温柔可人如玉一般的美人。”太后到底还是个疼孩子的人:“竹息,去把我那支赤金如意和合簪找出来,赐给玉常在。”
“太后恩泽,臣妾愧不敢当。”
太后伸手拉起了黛玉,从竹息手里接过金簪,插在了黛玉的髻上:“你肚子里的,虽然不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可欢常在……不提也罢,哀家可盼着你给哀家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小皇孙。这支赤金如意和合簪是当初哀家怀着十四阿哥的时候,孝懿仁皇后赐给哀家的。如今赐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它。”
听着和十四贝子有关,黛玉心中不由得一凛,却不敢在面上显露,顺着太后的手簪上这根钗,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臣妾谢太后赏赐,希望臣妾也能有这样的好福气,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子,在太后娘娘面前承欢膝下。”
眉庄走上前来:“太后,玉常在能够保住这个孩子,已经是她福泽深厚了。我们三人来之前,去看过欢常在。可怜她小小的年纪最是活泼爱动的时候,如今却不得不躺在床上安养,人都瘦了一圈,真是可怜啊。”
“沈贵人,前些日子你送来的佛经,哀家看了,写得很好。哀家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很多时候看东西看不清,但是幸好耳朵还好使。你抄的佛经,哀家很喜欢,下次把字写得再大点,就更好了。礼佛之人要静心,一会让竹息给你找一盒上好的檀香,不仅抄经的时候,平时心情郁结急躁时点上一支,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臣妾受教了,谨遵太后教诲。”
“莞贵人,上前来,给哀家瞧瞧。”
“请太后再受臣妾大礼,祝太后身体安泰,福寿绵长。”
这次太后并没有很快叫起,只是追着眼睛,盯着甄嬛看。黛玉在一旁瞧着,总觉得太后望向甄嬛的目光有些奇怪,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头。
“起来吧,是个好孩子。”太后没有多说什么,“后宫嫔妃以养德为上,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