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攻心、重病未愈的楚王熊良夫由太子熊商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王座之前。
好不容易在王座之上坐定,熊良夫平复了几分有些粗重的喘息,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太子。
熊商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心中的了然站在阶梯之上,视线俯瞰下方一干楚国重臣。
“大王有命,宣魏使上殿。”
熊商的声音落下,殿中的礼官小步快跑着来到殿门处,楚王的王命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在王宫之中。
“大王有命,宣魏使上殿。”
“大王有命,宣魏使上殿。”
……
此时此刻,魏使徐言以及他的若干侍从,早已在大殿之外的阶梯下等候了多时。
当阶梯两旁楚国宫卫的高呼声传入耳畔,魏使徐言脸上却是泛起了些许自信的笑容。
“犀首,可愿随我一道?”
“既是上卿相邀,衍何敢不从。”
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握着节杖的右手越发用力,一抹肃然浮现在徐言的双眼之中。
“我们……”
“走!”
话音落下,徐言领着身后的犀首公孙衍以及一干侍从,缓缓迈上了面前通往大殿的阶梯。
徐言走得并不快,但是每一步都仿佛山岳一般厚重沉稳。
当脚步来到大殿殿门,徐言却是忽然一顿,暗自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
迈入殿中,徐言脚下步伐加快,三步并作两步已然来到了楚王熊良夫的面前。
“外臣拜见楚王。”
高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下方正向自己见礼的魏使,熊良夫心中忽然生出了满腔的怒意。
前线的大战刚刚落幕,楚军在鄢城遭遇惨败,来自魏国的使者此刻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如果有可能的话,熊良夫恨不得将眼前的魏使直接生擒活捉,用以祭奠前线血战而死的楚军将士。
可是熊良夫毕竟是楚王,在位二十多年的磨砺让他明白,绝对不能因为个人的好恶而盲目行事。
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战国时代,“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惯例已然形同虚设。
如若不然使者也不会成为高危职业,更有甚者直接被对方从城墙之上硬生生地扔了下去。
是否对使者动手,除了人主的个人好恶之外,所面临的局势也是权衡的重要因素之一。
很显然,此刻刚刚在魏国手中吃了大败的楚国,绝对不能和对方彻底撕破脸皮。
楚王熊良夫的怒意在利弊权衡之间一点点地消退,可是大殿之中的气氛却因为漫长的寂静无声而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此刻,下方的一干楚国重臣不敢作声,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承受不了来自楚王的怒火;
此时此刻,站在王座之下的魏使徐言不去作声,因为他在等待着楚王接下来的反应;
双方不约而同之下达成的默契,让大殿之中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
就在等待中的楚国群臣都有些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一道忽然响起的声音却是打破了大殿之中的平衡。
“如今楚、魏两国正是交兵,不知魏使前来郢都有何要事?”
说话的声音落下,一旁的太子熊商来到了徐言的面前,两人的视线在此刻交汇于一线。
“敢问……”
“熊商,见过魏使。”
“外臣,拜见太子。”
此刻,徐言、熊商以及熊良夫三人在大殿之中的站位是,徐言在前、熊商位于中间,至于熊良夫依旧安坐于王座之上。
目光先是落在面前的熊商,片刻之后视线轻移,看向了王座之上的熊良夫。
年轻的太子自是风华正茂、意气昂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因为虚弱而越发显得老朽的楚王。
此情此景倒是令徐言心中难免生出了几分感慨,如果说熊良夫所代表着的是楚国的现在,那么熊雄商则是楚国的将来。
一个是西山之侧的暮日,另外一个则是初升的朝阳。
迎着两人同时看向自己的视线,徐言微微收敛心中思绪,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缓缓而起。
“如今鄢城已定,联军前锋不日便将直抵郢都城下。逢此大胜,我王欲邀天下诸侯会猎蓝田。”
“外臣奉我王与韩王之命,特来郢都邀楚王往蓝田一行。”
……
“魏国,欺人太甚!”
觐见落下帷幕之后,楚王熊良夫便在太子熊商的搀扶之下,重新回到了寝殿之中。
刚刚在卧榻之上坐稳,回想起魏使徐言在大殿之上的每一句话,楚王熊良夫的心中就忍不住地涌出怒意。
提到蓝田,或许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关中之地的蓝田。
后世唐代李商隐所作的《锦瑟》之中“蓝田日暖玉生烟”之中的正是关中之地的蓝田。
可是不仅仅关中之地有蓝田,楚国在鄢、郢之间同样有一个蓝田,它到郢都的距离不过二百余里。
魏国将会盟天下诸侯的地点放在楚国的蓝田,在身为楚王的熊良夫看来分明是没有将自己的楚国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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