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鄢城西北的道路之上,甲胄的碰撞声夹杂着低促的命令声,一起向着前方滚滚而去。
身旁掠过了一道道士卒的身影,身为楚军主将的屈伯庸将视线下意识地望向了东南。
原本应该处于安静之中的鄢城此刻仿佛亮如白昼,厮杀声、呐喊声谱成了鄢城上空飘扬的一首战曲。
左手暗自摸上了腰间的佩剑,一抹时不我待的焦急悄然浮现在了屈伯庸的脸上。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管其他的了,只有尽快拿下那座能够决定鄢城命运的水坝,整个战局才有可能被彻底扭转。
“全军将士,加快速度!”
一道低沉的命令过后,屈伯庸脚下的步伐也是下意识地加快几分,让自己能够跟上这支队伍的速度。
向西北急行军的一路之上,屈伯庸所率领的楚军仿佛受到了眷顾,一切都显得那般地顺利,甚至都没有遭遇哪怕小股联军的威胁。
当漫长的黑夜渐渐消散,当太阳洒下第一缕晨曦,屈伯庸已然站在了高坡之下,抬头便可以看到上方已近完工的水坝。
双眼之中几许激动之色悄然浮现,右手握住佩剑剑柄,利刃就这么指向了前方。
“传我将令,全军……”
“进攻!”
“杀!”
一声令下,伴随着震天的冲杀声,无数楚军士卒所汇聚而成的巨浪便要向着眼前的高坡拍击而去。
只是还未等到这股巨浪的冲天威势落下,一道道凌厉的破空声却是忽然在战场之上响了起来。
“嗖嗖嗖……”
声音响起了瞬间,向着上方奋力冲杀的楚军士卒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当羽箭、弩矢所形成的箭幕映入眼帘,一抹惊惧出现在了众人的脸上。
“小心,有埋伏!”
呐喊声很快在楚军的队伍之中响起,可是此时此刻却已然显得太晚,羽箭、弩矢在瞬间倾泻而下,锋利的箭簇毫不费力地穿破了楚军的铠甲。
沉闷的声音在方阵之中响起,楚军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鲜红的血液流淌在战场之上。
下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屈伯庸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难看。
此时此刻,他如何还能看不出来,眼前并不是他期盼已久的扭转战局的良机,而是一个联军为他和他麾下的士卒所精心准备的圈套。
情势也正如屈伯庸所预料的那般,就在被迎头痛击的楚军士卒逐渐退了回来之际,上方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声音。
“贵客前来,庞涓倒是有失远迎了。”
“庞涓……”
咬牙切齿地道出了这个名字,屈伯庸只看见上方一道道士卒的身影浮现,更有一面赤色的魏军大纛在风中高高飘扬。
那面大纛之下,严阵以待的魏军士卒忽然让开了一条道路,联军主将、魏国上将军庞涓就这么在屈伯庸的注视之下来到了阵前。
“不知大司马何在?”
当上方庞涓的询问声落入耳中,屈伯庸左手按剑,当即准备上前答话。
可是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他的肩头忽然搭上了一只右手,“大司马且慢,其中恐怕有诈!”
“有诈?”
带着几分苦笑抬头扫了一眼,望着上方几乎看不到边的赤色洪流,屈伯庸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什么其中恐怕有诈,他此时此刻不就已经钻进了上方那人为他准备的圈套之中了。
暗自收敛心神,脸上浮现一阵肃然,屈伯庸一步步地走过了前方护卫的一名名楚军。
“屈氏屈伯庸,见过上将军。”
庞涓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缓缓而拜的屈伯庸,眼里并没有半点轻视之意,而是同样给予了对方礼遇。
“庞涓,见过大司马。”
起身之后,将目光扫过下方的一名名楚军士卒,庞涓的声音在屈伯庸的耳畔响了起来。
“以大司马之能、以楚军将士之力、以鄢城之坚,我军若想攻破鄢城,原本实在不是一件易事。若非如此,我军也不会在鄢城之下逡巡日久而难有进展了。”
“只是天时在我,连绵阴雨给予了我军破城的良机,也促成了大司马与我庞涓今日的相会。如今,鄢城已然落入了我军之手,大司马所率领的大军也是退无可退。”
“此战,你楚军败了!”
庞涓每说出一句,屈伯庸脸上的神情就难看一分;直到听到最后那四个字,忽然一股腥苦充盈在了他的嘴里。
只是屈伯庸明白此刻的他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半点的虚弱,他能够做的只能是将嘴里的那股鲜血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牙齿之上依旧残留着几分血痕,屈伯庸死死地注视着上方的庞涓,“上将军如此说不过是想动摇我军的军心而已。”
“庞涓只是想告诉大司马,如今你我双方胜负已定,不必再开这无谓之战。”摇了摇头,庞涓对着屈伯庸朗声说道。
“不必了。”
右手中的长剑遥遥指向庞涓,屈伯庸决然一声,“屈伯庸有一句话要告诉上将军,我屈氏的男儿从来只有以身殉国,绝无贪生怕死、忍辱偷生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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