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新郑,相国府邸。
坐在正厅之中的坐席之上,身为韩相这段时间却深居简出的韩叶此刻正面露沉思,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身旁的韩侯韩若山。
就在刚刚在这正厅之中,亲自来访的韩若山将昨日朝堂之上的一幕幕,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身旁这位自己所倚重的相国。
等到韩若山将一切都说完之后,正厅之中沉默了片刻,然后便响起了韩叶幽幽的询问声。
“若是臣没有猜错的话,君上是准备答应魏国此番所提出的条件了?”
听着韩叶的话语,韩若山眼神却是开始躲闪,回答的语气之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迟疑。
毕竟,就算是魏国提出的条件再怎样宽容,韩国也是事实上的战败国。
“相国,若不是事不可为的话,寡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魏国的这一次条件的。”
似乎是为了逃避韩叶看向自己的目光,韩若山从坐席之上站起,缓步走到了正厅的大门处。
视线看向了门外,身体背对着韩叶,韩若山带着深深的无奈长叹了一口气。
“相国,我韩国真的打不起了。”
又是一番长久的等待,韩若山缓缓转过身来,对着韩叶沉声说道:“如今新郑被围、平阳陷落,更是有大片疆土落入魏国之手。”
“若是韩魏两国的战事再有拖延,只怕魏国大军有朝一日会攻破新郑,到时候我韩氏历代先祖所建立的这份基业恐怕有倾覆之危。”
“相国,情势如此,寡人却是不能不答应。”
听完了韩若山所说的这一番话语,韩叶同样也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是他的想法却是与眼前的韩侯不同。
通过此番魏国主动选择退让,韩叶心中已然对于魏国的目的有了几分了解。
从始至终魏国所想要完成的并不是覆灭韩国,而仅仅是让韩国屈服于魏国,按照魏国的意志行动。
有了这一个前提,韩叶认为魏国大军并不会攻破新郑,甚至就连之前提出的要求韩侯前往安邑朝见的条件也只是一种策略。
事实上,安邑城中那位新晋继位的魏侯从来就没有想过接受韩侯的朝见,他要的就是在魏国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与韩侯展开会盟。
然后,韩魏两国便可以就此达成盟约。
情势到了如今,看明白了魏侯魏罃图谋的韩叶心中也是不得不感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确实是十分的高妙。
进五城、退两城。
魏国既从中取得了切实的利益,又在诸侯之间获得了宽容美名,实在是一手两全其美的妙棋。
而且这手棋可以运用的对象可不仅仅是韩国,别忘了此番和魏国开战的还有一个赵国。
韩国都已经落得了这般田地,即将与魏国单独较量的赵国又会如何?
思索到这里,韩叶的注意力突然放在了此番魏国所提出的会盟地点之上。
邺城,那里距离赵国如今的都城邯郸仅仅隔了一条漳水。
此刻,一道笑容浮现在了韩叶的面容之上,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此番邺城之会不是韩魏两国之会,而是韩赵魏三晋之会。
通过这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魏国已然向天下诸侯证明,自己所拥有的军力完全可以同时击败韩国和赵国。
之后魏侯便要借助着这一次的邺城之会,实现三晋在名义之上的统合,确立自己三晋霸主的地位。
好气魄,好谋算!
心中称赞了一句之后,韩叶的视线缓缓看向了北方,他已经预感到即将有一场好戏就要在那里上演。
……
就在新郑城内的君臣议论着昨日朝堂之事过后,新郑城外魏军大营的中军大帐之外,却是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跟随着前方引路的亲卫,这人缓步迈入了前方的大帐之中,而在这里魏国司马公孙颀和他的副将庞涓已然等候多时了。
看到这位客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公孙颀缓步来到了他的面前,目光之中浮现了一抹和善的神情。
“韩悦将军,多日不见,伤势可曾痊愈?”
站在公孙颀面前的这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马陵之战中被魏军所擒获的韩军将领,韩悦。
此刻听到公孙颀询问的话语,韩悦先是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曾经受伤的右臂,然后又去抚摸了一番脸上早已结痂的伤口。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才带着几丝苦笑看向了身前的公孙颀,“多谢司马关心,韩悦的伤已然大好了。”
“好了便好,好了便好。”公孙颀随即伸手邀请对方,“军中没有什么美酒佳肴,我也只能以薄酒小菜款待贵客,将军快请入座吧。”
顺着公孙颀手指向的方向,韩悦的视线轻轻从前方扫过,只见几案之上哪里是什么薄酒小菜?
韩悦连忙深施一礼,沉声说道:“败军之将,如何能够与司马、庞涓将军同列?”
“虽然韩军战败,但是我和庞涓将军心中都是十分敬佩将军,还请将军莫要推辞。”公孙颀也不容韩悦推辞,一把便将其按在了一张坐席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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