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是个孝顺孩子,往后啊爹就指着你了,小泽那孩子怎么不回来过年呢?
这过年了食品厂也得放假啊,这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越建军拢着手糊弄:“他说厂里工人都放假,罐头没人看着不放心,他留下来值班,包吃包住不花钱,免得回来给家里增添负担。”
那臭小子就托人回来捎个口信,啥也没带,也没说过年了给他这个爹一点钱啊票啊啥的。
要不是手里没钱,加上村里大家伙盯着紧,每天都要上工干活,他都想亲自去一趟食品厂。
“这…”怎么是增添负担呢,越金宝肉眼可见的着急,那出息的孙子不回来,他过年吃什么啊,就想着那口肉呢。
越金宝抹抹嘴,不能想,越想越馋得流口水。
宋来娣刚换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越建军怀疑地打量她,讪讪的进厨房忙去了。
那破铁锅根本没法子用,好在大队长家还有一口锅,大过年的也不想多说什么,拎着脏兮兮生锈的锅给越金宝就摆摆手。
“妈,锅洗干净了。”越想娣慢悠悠挪到宋来娣身边,只有这会子娘俩在外头半露天厨房里才敢说两句话。
“嗯。”
越想娣欲言又止,想问她是不是回外婆家了。
为什么回去不带她,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是不是被外婆舅妈他们赶出来的?
瞧见宋来娣冷冰冰的眼神,嚅动嘴巴到底是没有张开口。
深吸一口气,将手探进冰水里把那野菜一把捞起来,一年前她好歹也是能用一点温水洗菜,日子怎么就越过越差呢。
也不知道疯批姐怎么样了,离开家以后就再也不用做家务了吧?
越想娣也好想离家出走,但是越泽不同意她去城里。
她用一捆柴火换捎带口信的那人帮忙说一下。
得到的回应是: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那个心哇凉哇凉的啊。
平日里,胡老太还天天骂她,谁让宋来娣惹到胡老太而她恰好被捎带呢。
夜里睡觉还要面对来自欠娣和思娣的毒手,腿和手臂内侧全都是掐紫的痕迹,她只有穿着衣服睡觉才能抵挡几分疼痛。
宋来娣麻利的将野菜炒好,紧接着开始熬玉米面粥。
饭菜简单,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吃上年夜饭。
胡老太白一眼宋来娣谄媚的眼神,同越金宝一前一后坐在上首。
越想娣急忙把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杂物拿到一边,没办法家里就那么点大,人又多又挤,每天吃饭的时候都只能把东西挪一挪,等吃完再放上去。
看着绿不拉几的野菜煮成一盆水,碗里能照清人影的玉米面,越金宝胃里一阵翻涌,险些没吐出来。
“话说你刚才没回娘家嘛?”好歹整点硬菜再回来啊,空手回来干嘛。
这建军丈母娘也是,大过年的一点都不会做人,没留闺女吃饭,那什么肉要拿一块吧?
实在不行鸡蛋也可以啊。
呵呵,还回娘家,宋来娣想到自己娘要是看到自己空着手,不用说,还没进院子就能把门“啪嗒”一声关上。
“爹,我没回娘家,就在外头吹了会冷风清醒清醒。
今天赖我,不该发脾气,大过年的咱们一家人也吃个团圆饭,您别和我见识。
这玉米面粥今天熬的可好了。”宋来娣赔着笑脸哄,谁让她目前 无处可去呢。
本来以为谢玉华会带她回他自己住的地方,之前又不是没去过,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急匆匆就走了。
明明之前情到浓时还说过以后会对她更好,结果现在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倒好,竟然对她甩脸色。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想着想着白一眼给她夹一筷子野菜的越建军,这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她宋来娣人长得不差,怎么就碰到这样的两个男人。
那越芸怎么就那么好命,认识个能帮助她拿到供销社工作的姑子,为此直接嫁到首长家里,男人还是教授,工作体面还不愁吃穿,越柏对她也好,公婆也是和善人,还可以单独分家出去过。
宋来娣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玉米面粥,嘴角瘪成线,转念一想,反正现在也成了臭老九,下放受苦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
就算活着也要每天干重活累活,这么一想心里好多了。
大家咕噜咕噜喝着粥,很快一盆粥都喝的精光。
越想娣肚子还在咕咕叫,“妈,还有吗?”嘴里都没味儿啊,喝水一样,她好像都闻到别人家的窝头味了。
没等到宋来娣回答,胡老太一顿劈头盖脸骂:“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咋不去吃屎呢。
一天天的饿死鬼投胎啊,哪有那么多粮食让你们糟蹋!”这都是大女儿省下来的口粮,那是要孝敬她和老头子的,这些欠债鬼多吃一点,他们老两口就少一点。
“咕咕咕~”
众人面面相觑,偷偷瞥眼肚子咕咕叫的越老爷子,又急忙低下头。
“老婆子,你是不是忘记今天过年来着,再去做点吧。”越金宝拍拍肚子,丝毫不介意大家伙的眼光。
今儿个他吃不上肉就算了,要是玉米面粥都混不到半饱,那还活什么,不如早点入土算了。
想起来越金宝嘴一瘪,别人家老头在今天那都是享受着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们的孝敬,只有他...吃不上窝头,就连玉米面粥都全都是水。
眼眶微红闪着泪光,他拼命抿着嘴想着之前三丫带回来的红烧肉和大米饭,一个想法忽然冒出来。
这该不是这辈子他唯一吃到的红烧肉和大米饭了吧?
胡老太瞪一眼宋来娣,“还不赶紧去?等着老娘来请你啊?”
被骂习惯的宋来娣也不生气,拿着盆就去装玉米面,也好,自己还能混个一两口。
这头等待的过程中,越金宝回忆这大半辈子,自己竟然只有在三丫送红烧肉回来时吃的最好,一时间悲从心来,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破房子竟然嘤嘤嘤哭起来。
“呜呜呜...”
忽然响起的哭声,令本就快饿晕的大伙儿抬起面黄肌瘦的脸寻找,胡老太头也不抬的口吐芬芳道:“老娘又没死谁哭啊,啊?”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