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方玉抱着莺儿离开了房间,随即朝着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躲在暗处的楼鸢走到了窗户下,他们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这才缓缓地蹲了下来,抱着自己低声得抽泣了起来。
她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她以为自己的泪早就在二十一年流干了,可是她差点就忘了还有割舍不得的儿子。
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又怎么可能不想见,只是她如今这副样子,又离开了他二十多年,自己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
听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自己只感觉到心都要碎了。
他或许会埋怨自己。
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又怎么能去见他?见到他又该如何?
难道要让自己去跟他说自己的苦楚吗?
难道要让他去接受这样的一个母亲吗?
一阵寒风从门口的缝隙袭过,吹起了她的发丝,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起,明明不可能感觉到冷意的她,现下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是冰冷冰冷的。
夜那么深,却无人再听到她的哭泣声了。
容方玉趁着侧门没人,直接将她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的目光有些呆滞,看得莺儿有些心疼,一路上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容方玉径自将她抱回了房间里,随即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蹲了下来,缓缓掀起她的裤脚,这才看得莺儿的小腿处被划出了一个红肿的伤口。
莺儿伸出手将要将自己的裤脚拉下,说道:“世子,我没事的,不过就是撞了一下而已,其实一点都不疼。”
她从小生活在乡野里,常常帮着爷爷干活,也常常会被伯伯婶婶们欺负,身上带些小伤那是很常有的事情,只是自从跟了大小姐,她就不用做这些粗活了,反倒是将自己养得精细了许多。
这样的划伤,倒是显得有些红肿,但是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容方玉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冷清的很。
莺儿默默地底下了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容方玉走到了一旁的柜子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瓶药膏,半蹲下来给她轻轻地擦拭着伤口。
从芷鸢院回到房间里,容方玉一言不发,可是莺儿看得出来他心底的失落和难过。
然而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只能就这样默默地陪着他,也不去反驳他的任何动作。
药膏有些清凉,但是屋子里是烧着银丝碳的,所以房间里暖暖,再加上容方玉的手上的动作很是轻柔,她倒是真的不觉得疼了。
看着容方玉一脸认真的模样,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更外温暖,甚至想让她有一种伸手去触摸他脸庞的冲动。
她是这么想的,手不自然地也就这样做了。
当她的手触碰到容方玉的脸的时候,连自己都怔了一下。
容方玉抬头看着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温柔:“我没事。”
他将手中的药膏瓶子放置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即又将莺儿抱了起来,往内室里走了过去。
“殿下…”莺儿说道,“我今晚还是睡在塌子上吧。”
听得莺儿不再自称奴婢,容方玉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然而他还是没有放手,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声音沙哑地说道:“陪陪我。”
莺儿看他这般模样,实在是不忍心再反驳他,默默地坐在了床边。
容方玉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只剩下轻薄的亵衣,他看向了莺儿,苦笑道:“难不成你要穿着外面的厚衣服睡觉?”
莺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脸一下子变得微红起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容方玉已经伸手过来打算帮她解掉扣子。
莺儿心中一惊,随即说道:“我自己来。”
她说着将自己的外衣解了下来,正要挂在一旁的衣杖上。
然而坐在床上有些够不着,容方玉伸手接过,帮她放在了一旁。
莺儿随即钻进了被窝里,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一副假装睡着的模样。
容方玉哭笑不得,亲自去关了房间的门,又熄了蜡烛,正才又回到了床上。
他盖上了被子,伸手直接环抱住了莺儿的腰,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子很软,让他有些舍不得放开,就这样抱着她,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莺儿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听着世子缓缓的呼吸声,她渐渐放松了下来,可是当她以为容方玉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像是滴下灼热的泪水。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拿手探了探世子的脸颊,果然是他的泪水。
容方玉伸手握住了她乱动的小手,声音低沉地说道:“别乱动。”
“世子。”莺儿轻唤了一声,在黑夜里她看不清容方玉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伤心,她只能安慰他说道,“其实,郡王妃她并不是不想见你,她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容方玉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都不重要了,我有你就够了。”
他的母妃这二十多年里一直都在府中,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即便是父王不允许,可若是她想出来见自己,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仿佛没有自己这个儿子一般。
即便是自己近在眼前,她都要躲在暗处不想让自己看见,就那么不愿意面对自己吗?
父王是这样,他的生母亦是如此。
他不明白,为何还要有自己的存在。
莺儿轻轻皱眉,轻声道:“世子,其实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嗯?什么事情?”容方玉问道。
莺儿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郡王妃她…好像和寻常人不一样。”
容方玉道:“嗯。”
莺儿又道:“她的头发都是银白色的,可是她的容貌却很年轻,看起来就像是二十岁的模样,若不是她说自己是楼鸢,我可能都不会知道。”
暄王只告诉容方玉楼鸢在芷鸢院里,却没有和他说起过楼鸢的状态。
听到莺儿的话,容方玉眸子微动,却没有说话。
莺儿又说道:“刚才我看见郡王妃,想让她出去见你,可是她说…不想让你看见她的样子,不想让你知道她的模样。她其实应该也很想见你的,只是害怕你会失望,所以这般躲着你吧?”
容方玉听着莺儿的话,眸子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你说的,都是真的?”容方玉问道。
莺儿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想告诉你的,可是怎么叫你,你都不应我。”
容方玉再次沉默了下来。
莺儿轻声问道:“不如,我们再回去找郡王妃吧?这次一定能看见她的。”
想起楼鸢那副排斥的模样,莺儿其实心里也没有底气能够找到她,但是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世子因此伤心流泪,也不想让他觉得没有人关心他。
她还记得世子喝醉酒的那日,像个小孩子一样哭着说没有人爱他,她的心都软了。
冬日里的黑夜总是格外的漫长,尽管夜已经过去了大半的时辰,可是要等天亮,大约还有这两个多时辰,所以他们还有时间。
原本以为世子会继续沉默下去,莺儿正打算放弃的时候,额间突然落下了一个温热的吻,随后便听见他说了一句:“你腿上还没好,明日再去吧。”
莺儿说道:“我不要紧的,其实一点儿不疼,我可以自己走的。”
“嗯。”容方玉说道:“所以明晚再去。”
莺儿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了。
不过现在她睡在容方玉的身边,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两个人就这样说着话,就像是一对成亲已久的夫妻一般。
夫妻?
莺儿脑子里闪过了这个念头,突然又想起了世子说过的,他想让自己当他的世子妃。
可是,这真的可以吗?
她想着想着,就这样的温怒的怀抱之中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容方玉已经在小厮的伺候下正在穿着衣服。
见她醒过来,容方玉回头轻笑道:“醒了。”
莺儿脸色微红,点了点头,等小厮退了下去,这才起身给自己穿衣梳妆,洗漱之后便是和世子一同用早膳。
正当他们正在吃早饭的时候,府中的管家却来到了容方玉的院子里。
“世子爷,管家说,王爷要见莺儿姑娘。”
容方玉身边的贴身侍卫上前禀报道。
听到侍卫的话,莺儿猛然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容方玉。
郡王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莺儿当初是在容方琦的身边做侍女的,再次进到沥郡王府,是随暄王一起进来,而且她才到世子身边两日,除了晚上的时候,并没有出去露过面,郡王又怎么会知道她在世子的身边?
容方玉看起来倒是淡定许多,他看向了莺儿,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先用早膳,待会儿我与你一同过去。”
莺儿眼眸微动,随即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莫名有些慌乱,刚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反倒是有些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