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玄生领着一家子,套了四辆马车,每一辆车上一个主母带两丫环,车下左右一个小厮随着,自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前头,浩浩荡荡,出了县东门,望大源庄而去。
大源庄有西门家的三百亩地和几块山林。庄头是姓沈,叫沈华林。
静慈庵却只是离城三里地的一处山林中,也颇算顺路。
不到半个时辰,静慈庵已遥遥在望,徐玄生让来旺带十两银子的香资,先行去庵中报知。
静慈庵离县城不过三里之遥,这等风和日地春光灿烂的日子,踏青郊游的肯定不少,让来旺先行去庵里,希望留出一间房来,安排女眷休息。
这一路上游人络绎不绝,有行路的普人家,当然也不少驾车坐轿的官宦大户人家。好在官道较宽,不算拥挤。
官道旁的油菜花已开得一片金黄,路边野草长起三四寸,像给官道镶上两道翠玉边沿。
徐玄生鲜衣怒马,折扇轻摇,好一派逍遥风釆,
几个青巾秀才,相聚一起,摇头晃脑,像是在题作即兴诗文。
徐玄生突然有些惭愧,自己好歹也算个大学生,来至宋朝,还不及文学水准还不及一个十岁蒙童,更别说有功名的童生秀才,举人是更别说了。
看来有时间,还是多看一看书。不说考什么功名,将来与人相处,吐谈之中,也不至于过份粗俗,让人瞧不起。
徐玄生收敛了张狂姿态,上得山林,在庵外下马,书琴将马牵去拴了。
回头看着四房妻妾下得车来,但吴月娘到了,与她一起带着一众人进入静慈庵的静玄师太带一小徒,降阶来迎。
静玄师太身着灰色衣袍,掌挂念珠,高宣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西门大官人和一众娘子,光降寒庵,贫尼有礼!”
徐玄生和吴月娘孟玉楼李娇儿孙雪娥等连忙还礼,
“前些日子,我家官人受了些灾祸,在家中观音菩萨座前,许下心愿,今日前来,礼拜菩萨,以偿所愿!”
“大娘子虔诚许愿,自是佛法应灵,菩萨保你家宅宁静,合家平安,快请入庵,待贫尼奉茶!”
“劳烦师太了!”
静玄师太前面引路,因为不是先礼佛,便带一众人,从偏殿进入,再到后面的禅房中。
有小尼搬来几张椅子,请徐玄生和四个妻妾坐下,又有小尼捧上香茶来。
闲谈了几句,喝过茶水,
“打扰师太清修,还望恕罪,我等先去礼拜菩萨要紧!”
“大娘莫要客气,我等清修之人,还不是多承各位施主供养,操持礼佛,自是本职!
西门大官人稍坐,贫尼带众娘子去了!”
“师太只敢自便,不要理我就是!”
静玄师太带着吴月娘一行,去各殿烧香叩拜,徐玄生坐着喝茶,看见靠窗的桌上,摊开一张正在抄写的佛经!
这佛经抄得细致,一生不苟,字体娟秀,笔力柔媚,有些晋唐风骨。
徐玄生将佛经倒着翻,翻到第一页时,有个署名定慧。
正在狐疑之际,忽觉房中一暗,闯进来一人,徐玄生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惊呼一声,
“你是哪个?怎么跑进我房中来?”
徐玄生回头一看,却是个年轻尼姑,面容皎美,明眸皓齿。
徐玄生不敢久视,忙行了一礼,
“是静玄师太安排,让在下在这里坐坐,她带人礼佛去了。唐突了师太莫怪!”
那尼姑看见徐玄生相貌不俗,丰容伟岸,举止有礼,心里火气消了一半,又听得是静玄师太安排,更是无话说。
“原来是我师父的客人,我不知道,还请公子宽恕我无礼!”
说罢,向徐玄生还了一礼,
“不敢!”
“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贵住哪里?”
“在下清河县西门庆。”
“你就是清河县卖药材绸缎的西门大官人?”
“正是在下!”
“哼!”
定慧鼻子中轻微地哼一声,眼中的蔑视一目了然。
这定慧尼姑好像一下兴趣缺缺,连话也懒得答了,转身出房而去。
徐玄生心中大惑不解,这是我西门庆名声太坏?还是做生意的商人被人瞧不起?
好在吴月娘等人知道还需去庄子上,礼佛完毕,又送了静玄师太两套僧衣僧帽后,便离开静慈庵,回到官道上。
此去大源庄还有十六七里地,赶到时,只怕是要到正午时分,虽然早几天已经派人与那庄上说过了,但尽量早些赶去,先休息一下,再吃午饭。
徐玄生催促着一众人加速前进,这时期骑马坐车,其实是一件辛苦活儿,
特别是马车,没有半点减震装置,官道上人多车马多,坑坑洼洼不少,颠簸得厉害,屁股都会颠成八瓣,妇女缠足,路远不坐车还不行。
徐玄生骑马跑在前面,转过一道山嘴,撞上一队人马,
“瞎了眼吗?没看见官爷车队吗?”
两个官兵一阵鞭子劈头抽过来,徐玄生急忙躲避,肩头腿上挨了两鞭。火辣辣地疼!
徐玄勒马回头,赶快叫自己的马车让开路来。
一群顶着破盔烂甲的厢军,大摇大摆走过去,中间是脚夫赶着大车,车上用稻草裹着一些笨重东西。
这是一队押送花石纲的队伍,五十名士兵押送,为首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屁大的官员。居然这样嚣张。
等这队人马过去,徐玄生才重新上路,挨了两鞭,心头窝着一口气!
他娘的!
这世界有银子都不好使,还得要有权!
纵你有泼天财富,若你无权无职,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不行,得想办法弄个官来当当,哪怕用银子砸,也要砸出一顶官帽来!
有钱的商人,连庵里的尼姑都瞧不上!
仕农工商!
商人是整个封建王朝最没有社会地位的。有商籍的,连考功名都不行!
徐玄生决定,尽快在庄子上搭建出一口窑来,炼制一批精致的玻璃制品,加上岳秀山的白砂糖,再提纯几坛烈酒。
有这几样东西,到了东京汴梁,还愁没有门路,忽悠不到一个官职来才怪!
看来,去一趟东京,势在必行,终年窝在清河县这穷乡僻壤,犹如坐井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