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一直听说书生赴京赶考,会遇到各种困难。
比如在荒郊野岭遇到猛兽、毒虫蛇等而伤而死。
在山地行进时可能遭遇坠崖、洪水等而伤而死。
买不起马匹或聘请护卫,身体虚弱,易受伤害而伤而死。
恶劣天气可能导致受凉生病,缺医少药而伤而死。
翻山越岭,会经历严寒酷暑,还可能遭遇“黑店”欺客、强盗抢劫等而伤而死。
误食有毒野果或野菜而伤而死。
《资治通鉴》的司马光曾经说过:科举既频,天下之士诚奔走之不易,而岭外尤为遐僻。每随计动经五七千里,往来不啻百余程。跋履道途,蒙犯风雪,比至京师,扶持困踬之不暇,使与郊圻安燕之士角其艺能,固不可得也。继而不第,孤寒之路,最为蹭蹬。
孙山一直以为这些都是传说关于书生赶考的故事。
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故事的其中一员。
从传说走向现实。
孙山不由地再次流出两行滚烫的热泪。
此时此刻的心情,家人们,谁懂啊?
桂哥儿看到孙山满脸都是泪水,也跟着流泪,不知道安慰孙山还是安慰自己地说:“山哥,大夫已经说了,河豚中毒后十几个小时没死,说明你已经度过最艰险的时刻了,以后慢慢治疗就会好起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治疗好,只有天知道。
桂哥儿越想越伤心,这是飞来横祸,好没天理。
孙山可怜兮兮地看着桂哥儿,他也知道自己死不了。
河豚中毒的特点是发病急速而剧烈,潜伏期短,一般为10分钟-3小时左右,中毒过了10小时还活着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孙山是死不了,可如今动不了太痛苦了,太难受了。
孙大力和孙定南从外面端了一大碗药进来,两人跟桂哥儿的神态大差不大,眼眶红红,看来也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们山子那么俊的一个小伙子,是全村的希望,如今搞成这样,他们如何面对孙家村的乡亲父老。
两人越想越伤心,一边熬药一边无声地哭泣。
孙定南哽咽地说:“阿山,快来喝药。喝药就就会好起来的。”
孙定南说这句话,不要说外人,就连他自己也不信。
可不信又怎样,也只能让自己信,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桂哥儿接过药,一口一口地喂孙山喝。
但孙山嘴巴歪到一边,药进去后,又出来,桂哥儿继续喂。
药继续从口中流出来,桂哥儿继续不厌其烦地喂。
孙山也想吃药,可整个人都麻痹了,吞咽都艰难。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呕吐得太厉害,弄得他嘴巴都麻木了,根本动不了。
比襁褓时整日生病,苏氏一边哭一边给他喂药还惨。
孙山越想越伤心,眼泪又流出来了。
孙大力帮孙山擦嘴巴,看到流泪了,又擦泪。
嘴巴和泪一直擦,一点也不讲卫生。
好不容易,孙山总算把一碗药灌入肚子了。
何书骏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不由地想:原来河豚中毒是这样的,太可怜了,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吃河豚了,不,连鲫鱼也不吃。
喂完药后,桂哥儿,孙定南,孙大力又帮孙山擦拭身子,把孙山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人一直忙忙碌碌,不想停下来,只有做事才能分散注意力,才能不胡思乱想。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冬零走了进来,喜悦地说:“御医请来了。孙兄,你放心,你一定没事的。”
孙山好想说他不放心,他觉得自己有事。
因为他的身子,手脚还麻痹,还不能动。这过去了那么久,怎么会一直动不了?
手脚身子动不了就算了,怎么连话都说不出来。
孙山只能“呜呜~~呜呜~~”地回应。
陈冬零也不知道孙的“呜呜~~”是什么意思,他只觉得孙山倒霉又可怜。
哎,这世道,总是无辜的人受伤。
一个白发苍苍,红光满面的御医被陈管事引了进来,大家都非常礼貌地行礼。
陈冬零指着孙山说:“老先生,麻烦你帮忙看一看。我的兄弟只能眼珠子转,其他地方都动不了。”
老御医也不说废话,直接上来望闻问切一番。
看了看孙山,感叹地说:“孙举人运气不错,中了豚毒了过了那么久都死不了,那真的死不了。只要把毒素慢慢排解出来就没事。”
大家听到御医这么说,瞬间安心不少。
不死就行,至于残废不残废的那另说。
保住性命最重要。
桂哥儿着急地问:“老先生,我家山哥为什么不能动,会不会一辈子都不能动?”
老御医并未回答,而是触碰孙山的手指,腿之类的部位,发现并不是没感觉,而是感觉慢。
对着大家说:“河豚的毒可能入了孙举人的脑子,使得脑子受伤了,不能控制手脚和身子。大家不要着急,等孙举人把身体的豚毒彻底排出来后,脑子会慢慢地继续控制身子,手脚也会慢慢地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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