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教导有方(1 / 1)

八三看书,我的父亲太努力了!

刘基的心情很糟糕,他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了。

他与邓千秋寒暄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不远处的胡惟庸身上。

这胡惟庸宛如毒蛇,令他如鲠在喉。

当然,胡惟庸纵然再如何可怕,却也并非不能应付。

对刘基而言,真正可怕的两个敌人,一个是看似身体虚弱,端坐在那喘着粗气的李善长。

还有就是站在他身边,那些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读书人。

没错,心腹大患,恰恰是站在他这边,依靠读书和学识进而被征辟入朝的这些文臣。

这些家伙,每日满口仁义,成日煽风点火,可实际上…有些事,只有刘基自己清楚。

可刘基能如何呢?他天生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以至于刘基甚至也想效仿李善长,上书恳请皇帝让自己告老还乡。

真正可怕的,其实并非是朱元璋,因为只要摸清楚朱元璋的脾气,刘基自信自己是完全可以规避任何风险的。

只是…当有人捆绑着他的手脚,下意识地成为某些人的代言人,这才是真正的取祸之道。

另一边,朱棡三人,也是万众瞩目。他们倒没有邓千秋的压力,尤其是朱棡,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旁若无人。

见了他的人,纷纷都心里摇头。这哪里像个天潢贵胄,这一点和他爹倒是很像,农夫的儿子…粗鄙。

当然,大家对朱棡还是赔笑。

朱棡道:“我听闻外头有人说咱们恩师的坏话。哼,简直岂有此理,不知是哪个狗贼如此胆大妄为。”

他骂骂咧咧,还不解恨:“少跟本王玩阴的!我这恩师,有通天的本领,能跟他学习,是咱们兄弟三人的福气,是不是,四弟,五弟。”

朱棡这样吹嘘,除了确实和邓千秋交心,紧要的是他要打起旗号来。

这是一个新项目啊,这项目做成了,就财源滚滚,躺着都有金山银山送上门来。

他这个新鲜出炉的恩师已经许诺给他好处费了,有分成拿,且还隐瞒着父皇的那种。

朱棣闷声,只点点头。

他能说啥?他反正没什么好处,只不过…不想被孤立罢了。

朱橚却笑嘻嘻地道:“三哥说的对,三哥说的太对啦。我跟着恩师已学习了很多本领,我将来还要跟着恩师学。”

这话,就有人不爱听了。

那大本堂的教授刘智站出来,苦口婆心地道:“殿下,此言差矣。几位殿下正在最顽劣的时候,这个时候,该有品德高尚,精通圣人之学、饱读诗书的鸿儒教导,唯有如此,方才可成大器。至于这邓百户…他是武臣,他有他的差遣…”

朱棡便骂:“你说的品德高尚,精通圣人之学,饱读诗书的那个鸟人,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刘智脸都绿了,扭捏了半天,才道:“臣下不才,略有几分德行和才学。”

朱棡气得脖子都涨红了:“你这样博学多才,本王只问伱,你家里纳了几房妾啊。”

“啊…“刘智张口,嘴合不拢了。

他没想到朱棡直接照着下三路就来,堪比比武时直接掏裆的路数。

朱棡撇嘴:“你敢小看我的恩师,哼,打烂你的狗头。”

刘智吓得忙是抱头。

却在此时,有人怒道:“谁要砸烂刘卿家的狗头?他是朝廷大臣,当初也曾教授过你读书,你这畜生,竟敢砸烂他的狗头!你砸他狗头给朕看看!”

此时,朱元璋虎虎生风,踱步进入大本堂。

众人见状,俱都肃然,纷纷行礼。

朱棡也已吓了一跳,连忙露出乖巧的样子,行五体投地大礼,身子匍匐在地,高呼称颂:“儿臣见过父皇,吾皇万岁。”

刘智见陛下来了,又在袒护自己,先是心里一喜。

可听朱元璋左一口狗头,右一口狗头,以至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随即上前,笑吟吟道:“陛下,这不怪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年少不懂事,只是有些疏于管教而已。”

这话言外之意,是邓千秋纵容的结果。

朱元璋笑了笑,没搭理他,只道:“都来了?”

也该先匆匆上前:“中书省、御史台、翰林院、詹事府诸官俱都来了。”

朱元璋颔首,踱了几步,接着道:“这些时日,朕看了许多的弹劾奏疏,诸卿对皇子们的教育倒是关切的很。”

刘智朝刘基挤眉弄眼,可惜刘基假装没看见。这令刘智有些恼怒,却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皇子的教育,关系重大,岂可视为儿戏呢?”

朱元璋道:“此前,几个皇儿在大本堂读书,没有什么长进,朕也就只好另找办法了。何况邓千秋很有才干,朕下旨令皇儿们师从邓千秋,与卿等何干?”

刘智大义凛然道:“陛下,此言差矣!邓千秋不学无术,他只会逢迎几位皇子而已,皇子们这个年龄,最是贪玩,当初在大本堂读书时,确实行为有些不检点,也不肯用心,以至荒废了学业。可是陛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皇子们师从邓千秋,臣以为…这对诸皇子大为不利啊。”

朱元璋冷冷看他,道:“哦?”

刘智道:“事到如今,臣也就不得不奏了。陛下,三位皇子自打去了那百户所,这邓千秋,根本就无心教导,臣请人去观察过,邓千秋在百户所,多数时候都是早出晚归,对于皇子们的学业,可谓不闻不问。”

朱元璋皱眉起来,他瞥了一眼邓千秋。

邓千秋:“…”

刘智又道:“这邓千秋自己就成日游手好闲的,遑论教导皇子们?陛下,臣等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恳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沉吟着,不做声。

见朱元璋似乎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

刘智急了,道:“陛下…原本有些话,臣不该说,只是…”

他咬了咬牙,突然拜下道:“臣还听闻,邓千秋经常出入一处叫景元书铺的所在…此后,臣…便去这书铺打听,从这书铺的掌柜那儿得知…邓千秋最爱在那购置书籍,其中有一些书,这书铺的掌柜,却记得清楚…”

听这刘智之言,邓千秋突然脸色一变:“刘智,你胡说什么?血口喷人可要讲证据。”

刘智道:“那书铺的掌柜,就是人证,如何没有证据?陛下,邓千秋所购之书,臣也采买了一本,只是不知,是否该呈送陛下御览。”

邓千秋急了,道:“真是可笑,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邓千秋终于知道,这些读书人的可怕了。

他们要整垮你,就先从你的隐私下手。黑,真他娘的黑。

朱元璋眯着眼,似乎有些犹豫。毕竟,有些事,摊在了百官面前,似乎会有些不太好看。

可刘智却已从怀里掏出一部书来,双手高高拱起至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只眼睛一扫,顿觉得辣眼睛,却见那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娇妻如云》。

朱元璋将目光错开。

刘智道:“此书名曰《娇妻如云》。陛下,能否容臣在此诵读此书,且看一看,这满腹经纶的邓百户,这肚子里墨水的成色,到底如何?”

群臣一个个开始踮脚,一时之间,居然连臣仪也顾不得了,大家伸长脖子,脸上露出笑容。

邓千秋当场社死,其实此书,还真谈不上不正经,不过是市面上最寻常的话本罢了,都是寻常百姓喜闻乐见的故事读物而已。

只是这东西,当然登不上大雅之堂。

尤其是这书名,虽然当时确实吸引了邓千秋,可现在摊出来,这心情就不一样了。

朱元璋清了清喉咙,而后忍不住对邓千秋怒喝道:“你成日这样清闲,天天就看这个?”

邓千秋只好道:“臣…偶尔失眠,需要看一些无聊的东西,方才可勉强睡去…此书对臣而言枯燥,所以…拿来催眠用。”

朱元璋怒道:“还要狡辩!”

刘智这时来劲了,立即道:“陛下,一个成日看这样书的人。他如何教授诸皇子?倘若诸皇子也个个如他这般,将来会成什么样子?几个皇子,本就不成器,平日里不肯读书,现在有遇邓千秋,那就更是贻误终身了,陛下啊…臣…今日斗胆进言,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邓千秋心中暴怒,好好好,你这样没有下限是吧。

朱元璋也不由得怒不可遏,这事儿传出去,非要天下人笑掉大牙不可。

这时朱棡突然道:“父皇怎么不问我们读什么书?”

朱元璋还未开口。

刘智便正气凛然地道:“晋王殿下不要再为邓百户狡辩了,他这不学无术之人,能教你们读什么?平日里在大本堂你们都不肯向学,跟了这邓千秋,难道成日读《娇妻如云》吗?”

朱元璋沉声道:“近来…都读什么书?”

朱棡来劲了:“父皇,读的乃是《汉书》。”

此言一出,殿中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都笑,只有刘基脸色凝重,他笑不出。

刘基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笑声意味着什么。

陛下最看重的乃是脸面,现在遭遇如此的嘲笑,此事还怎么干休?到时…朱棡固然要遭罪,那么…今日之事的始作俑者,只怕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朱元璋果然面带羞怒,却忍着没有发作。

刘智气定神闲地道:“晋王殿下原来还读汉书,却不知读的是什么汉书?”

本以为朱棡很快露出马脚,谁晓得朱棡道:“景帝纪!”

刘智脸色微微一变,不禁道:“看到了哪里?”

朱棡道:“秋七月,诏曰:“吏受所监临,以饮食免…”

朱棡竟当真背诵起来。

而此时,群臣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僵硬起来。

朱元璋亦是不禁露出了古怪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