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外山(1 / 1)

岳鹏死了,

所以他的师父陈天哭赶来了。

陈天哭死了。

所以他的师父,

北辰剑君,九阴峰主,瑶光破军剑君也赶来了。

亲传的弟子杀身,师父不远万里寻仇。

杀了弟子还有师父,杀了师父还有师公。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这就是剑宗,这就是玄门。

所以世人敬畏魔门如虎,

因为你不做好直接灭他满门,或者被他灭满门的心理准备,敢动他一个,就只有一片血沼般,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然而…

“你说天哭真君往衡山去,但剑君出窍问过那边了,人就没到天柱峰。”

“光霞山这边,被人攻入山门,破了剑阵,杀了人,夺了剑。”

破军剑君带在身边侍奉两个,一个名唤定光,一个道号照胆,都是金丹的剑胎,藏锋的剑童。

此时这两人,就一左一右立在身后,看着跪在玄女像前的铁蛋,你一言我一语。

定光,“找遍光霞山全境,未见活人的踪影,亦不见剑炉的踪影。”

照胆,“若是仇家动手,当是一并都掳走了,打算搜魂夺魄,逼问我剑宗的秘传。”

定光,“附近未见剑痕战创,天哭真君的本事,也不可能叫人无声无息灭杀,可能此地不是战场。”

照胆,“破我山门剑阵的且不提,能杀败天哭真人的,实乃世间罕有,屈指可数,只怕已是魔宫的柱国灵官,魔教的十绝尊主一级了。”

定光,“能遮掩天机至此,又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本事,还有同我等亮剑见血的胆子,十有八九就是魔教了。”

照胆,“他也同时遭魔教的毒手,险遭夺舍,看来那边计划甚为周密,大约是本打算一口气,将光霞山一脉,斩尽杀绝,鸠占鹊巢的。”

定光,“所以,便是在这小子身上失了手,知道事败秘泄,就干脆把其余人一并铲除,不留痕迹么。”

铁蛋猛得扭过头,冷冷看着他们,

“你怎知我和魔教的动过手。又怎知我未遭夺舍。说不定我也是魔教的呢。”

定光照胆对视了一眼,照胆从怀中取出一面八卦镜,翻来朝铁蛋面上一照。

只见那镜中的少年,双目血赤,杀意凛然,而额头上,竟悬空飘浮着一个血色箓印。

一笔一划,写作一個‘诛’字,宛如以剑劈出来的一般。

照胆,“此即血诛印,元神秘法,杀了魔教中人,必戴此印,叫天下魔教之众看见,都势必将你斩尽杀绝,除之后快的。”

定光,“你顶着这印,又敢返山来,还救了沈家人,我玄门自不会不问青红皂白,为难你就是了。”

铁蛋狠狠盯着镜中之人,把那张脸,那道印记在心里,便回过头去,继续死死盯着玄女像,默不出声了。

定光照胆对视了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三人在洞中这么无言对峙有半夜,洞府外忽然一片明光绽放,风声剑啸,破军剑君已从坤国赶回来了。

装有沈家姊妹那口棺,被他扛在右肩上,左手剑指间,则握着那三把宝剑,竟是把剑宗的飞剑也一并寻回了。

“魔教已走光了。”

破军剑君进了洞来,扫视一眼,

“出去。”

于是照胆定光稽首一拜,上来驾起毫无反应的铁蛋,带他出洞。

而剑君则扛着棺材,进了燕子洞里头的灵潭。

照胆看了铁蛋一眼,

“秘剑不传。”

铁蛋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剑君一个人出来,手中握着那玄女像的画轴,递到铁蛋手里。

“拿着。你光霞山的道统。”

铁蛋双手接过,依旧默不作声,把画轴紧紧揣在怀里。

剑君袖子一甩,

“定光照胆。”

“在。”

两道童一齐下拜。

“晦明斩铁被私开剑印,伤了元气,你两留镇光霞山,为它们护法!

另外,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法旨。”

定光照胆稽首下拜。

剑君扫了铁蛋一眼,

“同我回山。”

铁蛋不作声,反正也由不得他想怎么样。

现在又没人听他说话了。

于是剑君袖一震,眨眼间,剑风龙卷,霞光弥天,惊天剑虹将人影一裹,掀起狂风,冲天而起,撕破夜空,自燕子峰飞天。

星光瞬影移行,如流星雨落,拉出满天的金线,朝着身后平移闪跃。眨眼之间,风驰电掣,瞬息万里,咫尺天涯。

铁蛋心中空荡荡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剑光一转,云开雾消,一座矗立于云间的仙山,突兀跳入他的眼帘。

缓缓抬头望去。

那仙山,竟如海市蜃楼般,悬空凌云,几乎整个裹在厚重的云团里,如同被积雨云包裹的巨大冰川,只露出顶峰几个尖尖,七彩缤纷,五色斑斓,华光绽放,剑光辉映,如同云团里藏了许多太阳,你一片我一片,把云团都染成了九色的霓虹。

再低头俯瞰,一眼望去,却是一片翻卷的云海,横亘于天地晴空之间,不知有几千里方圆,云缠雾绕,不知向天边蔓延开去几万里,遮蔽天地,难见乾坤。

如此管中窥豹,实难见识本山的真容。而破军剑君显然也不是带铁蛋来旅游的。

剑虹在天际一折一落,便突入云层,落入山涧,等铁蛋回过神来,感觉双脚踏到了实地,周围的剑风已呼啸着吹散云团,露出一块半亩见方的平台。

四周望去,也是云海翻腾,雾清炁绕,这平台,竟也是飞在空中,浮于云端,台上只有一间小院,院内有屋舍数间,丹炉一台,空空荡荡,再无一物了。

“你在此暂住,我去衡山便回。”

等话音传来时,铁蛋回头望去,身边金光一闪,那剑君竟已瞬息挪移,身化长虹,飞剑遁走了。

铁蛋沉默了片刻,迈步走入院子里。

院中有人。

听呼吸心跳,有五个,都是些筑成剑胚,还未结剑胎的,大约都是本山的剑童。这会儿一人一间厢房,把门闭了,以符贴着,闭关修炼。

铁蛋四下看看,这院子里三房九舍,空了三间,便自己挑了角落里,不与人毗邻的空屋,推门进去,取了些清泉饮用,从柜中取换了身干净道衣,往蒲团上一坐,吐纳调息,静心凝神。

魔宫,魔教,玉清道兑国,坤国,六扇门是谁,是谁,到底是谁  “混蛋!牌都没有的东西,谁让你进屋的!”

铁蛋冷冷睁开眼,发现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

然后一个同样身穿剑宗青袍的青年,踹门闯入屋来,揪起衣襟,把自己掷出屋去。

铁蛋毫无反抗,在地上滚了一圈卸力,也不在乎跌一身土,就抬眼四下望去,看着周围哈哈耻笑着看戏的顽童们。

这些,便是同门的师兄弟么。

除了当先冲门,进来挑事的,另有三人,正在周围笑呵呵的,隐隐成包夹之势把他围住。

剩下有个小个子,搂着把扫帚,堵在院门口埋头扫地,就闷头扫,一点也不敢多事。

铁蛋缓慢的爬起身。

然后身后风声一起,一人从背后蹿来,照他膝窝踹了一脚,把他踢得跪在地上。

“哼!不懂规矩的玩意!哪儿来的!”

冲门找茬的青年大步走出来,他身型最为高大,修为也最高,大约就是这儿的头了。

“问伱话呢!哑巴啊!你师父哪个!”

铁蛋不说话,扶着地站起。

身旁的道童冷笑一声,也抬脚要踹。

铁蛋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道童一瞬僵住了,抬着的脚不由得退了一步。

于是铁蛋站起来,平静得望着面前的青年。

“天哭真人。”

“天哭?山里有这人?”

青年皱眉,扭头四望。

“副曜七星,”一人答道,“大约是上届外分出去的支脉。”

“哦…”

那青年恍然大悟,呵呵冷笑,

“我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外山来的土包子。

你这野种也能带上山来养。怎么着,那个叫天哭的,给人砍死了?”

铁蛋忽然一阵耳鸣,然后额前一烫。

等他回过神来,只觉手中一沉,

低头看时,只见面前那人的脑袋,已给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