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现出几抹霞光时,李嬅才与李朗、余木匠辞别,她回到芳芷阁,古俊生正在她跟前询问书房的帘幕选什么颜色,门倌小跑进芳芷阁。
门倌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到长公主卧房前的小院里候着,甘棠听见动静,从卧房内走出来,“何事?”
“甘棠姐姐,烦您与殿下说一声,外头来了个卖鸟的小贩,他说他要卖一对鸟给殿下。”门倌喘了口气,答道。
“鸟呢?”甘棠看门倌两手空空,问道。
“那人手里拎着一个鸟笼,鸟笼用黑布蒙着,我也看不清笼中的鸟长什么样。”
门倌朝芳芷阁大门指了指,“卖鸟的还在咱们府门口呢,我说让他将鸟儿交给我,我送进来给殿下瞧,殿下若觉得好,便留下他的鸟,殿下不喜欢,我再把鸟笼原封不动还回去,他也不损失什么,他就是不会听人话,他说定要自己拿鸟给殿下看。”
“还有这等怪人?”
甘棠皱眉,“要是他的鸟笼内不单有鸟,还有别的什么,你负担不起,你打发他走吧,旁人送还来不及,他要卖,又不是成心,殿下不要他的鸟。”
“甘棠姐姐,我也是这么与他说,你猜那老赖皮怎么着,他在门槛上坐着,说他见不着殿下,他便不走。”
门倌为难地看着甘棠,“也没有平白打人的规矩,我便自作主张来问一声。”
“古管家怎么说?”
话才出口,甘棠很快反应过来古管家还在里面,门倌哪顾得上问古管家,甘棠的五官做出平和的表情掩饰她内心的尴尬,“这样吧,我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门子在外等着,甘棠掀开门前竹帘走进去,她绕过山水折屏时,古管家捧着填漆梅花托盘,浅黛一匹一匹将料子拿出来供李嬅挑选。
甘棠走上前,将门倌所说之事转述给李嬅听,李嬅不再摩挲螺青布料,“卖鸟卖到本宫府上,很会给自己拉生意。”
李嬅既无笑意,也无怒意,神色淡淡的,古管家也猜不透李嬅的心思,便说:“殿下,老仆去赶他走。”
古管家将填漆梅花托盘放在桌上,转身便要绕出山水折屏,李嬅说:“本宫倒想见见这个怪人,若他独自一人,有劳古管家请他到芳芷阁来,不许他近前便是。”
“你果然是来卖鸟的?”
古管家随到芳芷阁禀报的门倌出去,一个头发高高束在头顶,额上围一圈麻布汗带,作市井小民装扮的壮年男子还坐在府门外的台阶上。
男子提溜起身旁蒙了黑布的鸟笼,转回头,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自然是来卖鸟的。”
古管家仔细朝四周看了看,见这自称卖鸟的人并无同伴,他弯腰拍了拍那鸟笼,又确实听见鸟笼中有鸟叫声,他问:“贵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蒙鸟,生来就要与鸟做伴。”
还从未听见如此怪异的名字,一左一右守门的两个门倌都迈过脸悄悄笑起来,古管家道:“蒙鸟,你运气好,殿下愿意见你,随老夫进来。”
得知可以进去,蒙鸟登时笑着站起来,他一手拎鸟笼,另一手在鸟笼上拍了拍,“长公主要见你们,你们可别给我丢脸。”
跟随古管家走在公主府的砖地上、石板路上、鹅卵石小道上,碰上丫鬟家丁,她们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蒙鸟,蒙鸟也不在乎,他默默记下所见到的公主府布局。
往后他少不得还会到此处来,总要熟悉熟悉。
芳芷阁,芳芷阁,听着好听,且又是堂堂定华长公主府住的地方,这座府邸的其他建筑便已是雕栏玉砌,蒙鸟很自然地将芳芷阁想像成美如仙境的楼阁,然而,真正走到芳芷阁,他大失所望。
远远看着,芳芷阁的两扇门很小,牌匾朴朴素素,走进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四合小院。
小院中的山水石与花坛布置得也算雅致,栽着一棵桂树,桂树下还有秋千,也算有些意趣,只是,房舍却实在与“公主”这两个字不搭边。
古管家走进公主卧房禀报,蒙鸟在小院里等着,将眼前一切尽收眼底,蒙鸟认为,此处既不是仙境,也不华美,房梁门窗的用料都极为廉价,商贾之家女眷的居所,只怕也比这里要好些。
“古管家与本宫说,你要卖鸟?”
有一瞬间,蒙鸟在想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定华长公主,可当那个凤仪万千、美丽高贵的女子从卧房中走出来时,他的心定了下来。
他在街上见到的定华长公主,就是这副模样,定华长公主的眉眼,与老殿下有相像之处。
而且如此仪态万方,如此绝色倾城的女子,除了定华长公主,也不会是别人。
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后,蒙鸟揭开鸟笼上的黑布,长公主坐在卧房外的藤椅上,蒙鸟在小院中央,齐正与齐峰就站在屋檐下,严阵以待,一有不对,立即拔剑。
“草民为长公主带来一对凤头百灵。”
看清鸟笼中确实是只有一对羽毛以栗褐色、黑褐色为主的凤头百灵,齐正与齐峰勉强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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