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三是清宁长公主的六十大寿,花甲之寿合该大办,清宁长公主于年初便定下游园会与宴席。筹备期间,南北方虽各有祸事,新帝到底也念及皇姊上了年纪,下旨过寿不必俭省。
此次过寿,清宁长公主特意请了侄女李嬅赴宴,江振也早在七夕前便与李嬅说过会在九月初三日带她出去玩。时光飞逝,一转眼便是九月初二,傍晚归府后,江振换上干净锦袍,郁郁寡欢地前往芳芷阁。
“公主在何处?”两个侍卫用钥匙开了锁,江振命郭文龙在门口等候,独自走进芳芷阁,站在院中环视一周,只看见几个行礼的丫鬟,并不见李嬅的身影,江振问道。
坐在公主卧房门前石阶上的浅黛站起身来,蹲身一礼,大声解释道:“驸马爷,殿下说乏了,正歇息呢。”
江振蹙眉往前走,走到浅黛跟前,嗔道:“既知公主歇息,你也不怕吓着她?”
浅黛低着头,不经意间拦住江振进卧房,声音明显比先前小了些,“婢子是见着驸马爷来看殿下,为殿下高兴,一时失态。”
江振停步,微讶,“为你家殿下高兴?为何?”
浅黛又道:“殿下被囚在此处,很是可怜,驸马爷还记得殿下,还愿意来瞧她,婢子自然高兴。”
江振讪笑:“你是觉着本驸马冷落了你家殿下,自与你家殿下成亲,本驸马来芳芷阁的次数,可算不得少。”
“是不少。”浅黛颇有试探意味地一笑,“今日来了,明日来不来,谁也难料,因此看见驸马一次,便知驸马记得殿下一次。”
“新婚夜本驸马便说,有你们,公主安乐无忧。”江振递给浅黛一个荷包,“自牛高他们守在芳芷阁外,你与甘棠就不曾出门给夫人寻找美食,这个收好,得了空,去买些夫人爱吃的回来。”
浅黛接过荷包,见荷包拿在手中沉沉的,便知是钱财,恭敬一礼,“多谢驸马爷,驸马爷待殿下好,就是不辜负这场良缘。”
行过谢礼,心知再拖延要引江振怀疑,浅黛轻巧地为江振开门,“驸马爷,请。”
江振走进卧房,绕过山水折屏,隐约见李嬅朝内侧身躺在绣帐后的紫檀牡丹床上,长发流散在身后,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驸”
“嘘!”
坐在窗下美人榻上绣花的甘棠放下绣花绷子,她正欲行礼,江振示意它勿惊扰公主。
甘棠点点头,江振轻步走向李嬅,甘棠挂起两边绣帐,江振撩撩衣袍,在床沿坐下。
李嬅疯玩之时,十之八九会将脸弄得脏兮兮,甘棠在她睡前为她擦洗过,此刻她的脸白净温玉,睡姿安详。
今日怎睡得这般早?
你可知,我有许多话,想说给你听。
今日沈红渠说,你答应她进公主府的事了,古俊生也说,你乐意与沈红渠做朋友。
你果真乐意吗?
你可知,若是沈红渠进府,你便不再是我身边唯一的女人。
我是你的丈夫,你要亲手将我推给别人吗?
我固然需要沈家的势力,你可知,若沈红渠进府,我或许,就不能这般常常来陪你。
小傻瓜,你可知,你荡秋千的模样很美,比所有古画上的美人,都要美。我不来芳芷阁陪你,你自己荡秋千,可会孤单?
几缕发丝不知怎的被公主含在口中,江振要将发丝抽出,尽管动作极轻,却还是弄醒公主,公主翻个身面向江振,揉了揉眼皮,一双美目缓缓睁开,语调中仍可分辨出睡意,“带好吃的来给嬅儿吗?”
江振赧然一笑,“今夜没有,明日带你到清宁长公主府,那里不缺好吃的。”
“清宁公主府是什么?”
李嬅忽地坐起身,江振看清李嬅身上穿着素白衫裙,先对甘棠与浅黛道:“明日给公主好生打扮,换上绣坊新做的那条广袖流仙裙,好好盘发,收拾挑最好的,不可失了体面。”
吩咐完,换上温柔语气,又对李嬅说:“夫人,清宁是你姑姑,清宁公主府,就是她的宅邸,和咱们这里一样,都是公主府。”
“姑姑,为什么去姑姑家?”李嬅拉着江振腰间的令牌玩,歪着脑袋问。
“她过六十岁大寿,你得去给她老人家祝寿。”江振抬起手,温柔地抚摸李嬅的脸,欲将李嬅的脑袋扶正,李嬅却吓得大叫:“啊!不要打嬅儿!不要打嬅儿!”
李嬅很快缩到角落里,双手环抱双腿,脑袋搭在膝盖上,一副恐惧神色,江振也往里侧坐了些,欲将李嬅拉回自己身边,李嬅叫道:“不要!不要!”
“夫人,为夫不会打你,别害怕。”
公主仍是一惊一乍地往后退,退到退无可退,甘棠走到床边道:“驸马爷,殿下是想起那日的事了,要不,您今日先回吧,婢子来安抚公主。”
“那日?”
江振很快想起他将公主的脸扇得红肿的事,看向李嬅,眼里多了一层歉意。
“夫人,那日是为夫混蛋,为夫日后会好好待你。”
江振越是说,公主越是惊地什么似的,将脸埋进膝盖中,双手抱着脑袋,一副很害怕被打的可怜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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