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黄梨花再未听到过大家的催生之言。
许是怕戳到她的痛处,大家甚至只要在她面前,都避免谈论小孩子的事情。
她的耳边倒是清静了不少,但随之而来,林深的谣言却已经传得满天飞。
“林先生许是才能太大,所以只能让他在身体上失势。”
“是啊,所谓天妒英才估计就是他那般了。”
“真是可怜了这林掌柜啊,貌美如花,却只能年纪轻轻独守空闺了。”
黄梨花眉头一皱,自从同林深在这小镇之后,她想独守空闺,林深都不让,属实说是有些粘人了。
“嘘,男子最忌讳被别人说不行了,你莫那般直接,下次听到了,小心林先生就不收你家孩子了。”
“林先生哪是你这般小肚鸡肠之人,他不会......”
“我会!”
林深阴沉的声音在他们几人后面响起,那两人见到林深,想到刚才讨论的事情,脸上尴尬尽显。
那人急忙行礼道:
“是在下失礼了,还请林先生莫要生气。”
一道冷哼传来,沉沉道了句:
“下不为例,再听到你们说我这不行,那不行的,我就真不收了。”
那两人一听,急忙道谢,边走还边说道:
“你看吧,这林先生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快走吧你,话这么多。”
两人嘀嘀咕咕一路,声音越来越小。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噗嗤”的声音,林深看去,无奈道:
“娘子,又偷听。”
黄梨花缓缓走了出来,说道:
“这是你第几个吓唬的人了?”
“没数过。”
黄梨花凑近他,眼中认真,说道:
“明日陈姨还会来找我,我替你澄清,本就是我不能生,怎能把压力都给到你。”
林深一听,紧皱眉头:
“不必澄清,我确实不能生,我生气的不是不能生,而是他们说我不行。”
“娘子,男人不能说不行!”
林深怕黄梨花听不懂,还强调一句。
黄梨花愣了一下,捂嘴轻笑,脱口而出道:
“我知道夫君行不就好了.......”
话落,两人霎时安静了下来,黄梨花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她捂住嘴,随即轻咳两声,声音渐小:
“我意思是这事不必太在意......”
林深的心情突然阴转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随后假意一本正经道:
“娘子说的对,娘子觉得行就行。”
黄梨花被这么一肯定,羞赧地转移了视线,不敢再同面前的人对视,心脏砰砰直跳。
但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她抬头不解地看向林深:
“你说你确实不能生是什么意思?”
林深顿了一下,他本意也没打算瞒着她,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之前华仁和华先生来小镇的时候,我同华先生求了一副绝子药。”
此话一出,黄梨花的身子僵在那,刚才两人之间的旖旎霎时消散殆尽。
她不可置信道:
“你吃了?”
林深点头:
“嗯,我吃了。”
黄梨花心中震惊不已,她不自觉后退半步,瞪大了眼:
“可是绝子药不是给女子吃的吗?”
“所以说我是向华先生求的男子绝子药。这药对于华先生来说并非难事。”
黄梨花定定看着林深,手指轻颤:
“是,是前年华仁和华先生来的时候?所以他们临走时你还给了他们一袋金子,不是感谢之前的帮助,而是买下那绝子药的诊金?!”
林深点头:“嗯。”
黄梨花瘫软在地,这下林家彻底绝后了,她如何能对得起林昙!
原来,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打好主意了,却瞒了她这么久。
她愤怒地拍打过来扶住她的林深:
“你愚蠢!你为何要这么做?!”
林深抱住胡乱拍打他的黄梨花,在她耳边道:
“我不想来日他人议论你,如果一定要议论,不如就来议论我。”
“就,就为了这个?”
“还为了防止你将来一时头脑发热给我找个妾室回来。”
“还有呢?”
“还为了不让娘子每每夜晚都感慨懊悔不能给林家留个后。”
“还为了让娘子知道,林家没有皇位继承,不是一定要留后,只要我林深活着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不须臾一生,那便是林家好儿郎。而孩子远不及你半分重要。”
如果说那日林深卑微乞求她,说愿同他人共侍一妻,是她心里松动的开始;
那今日知道他为了自己自绝生育,便是她真正心动的开始。
她承认,她动容了。
黄梨花抱紧林深,埋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宣泄自己的复杂而难以言喻的情绪。
林深并不知怀中的心里所想,只以为她难过自己的决定,可在听到她平缓情绪后的下一句话时,他惊住了。
“阿深,我们去看看你大哥吧。”
当初来到这里之后,林深便将林昙的牌位带了过来,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在家中后山。
但是黄梨花自从同林深在一起之后,虽然每次都会亲手准备祭品,却一次都不曾上去过。
林深知晓她一直没有揭过心里的那道坎,也从不曾强求她。
只心里奢望,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黄梨花愿意同他一道前去看望大哥。
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猝不及防,让他的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一股喜悦之意。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彻底地接受自己了?
林深低头垂眸,掩住泛红的眼眶,不自觉地加深了抱着怀中人的力道,
良久之后,哽咽轻吐:
“好。”
......